崔山林住的地方,以前堆放在楼下的垃圾一点不剩,干干净净的,好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了。韩勇还开玩笑说:“山林该不是猜到我们要来,专门打扫过的吧。”
崔洁站在楼下,四下打量着这个地方,沉声问道:“山林就住这个地方?”韩勇缓缓点头道:“是啊,我们之前来看过他两次,还买了一些新的生活用品,帮他把屋子也重新装修打理了一下,也不知道现在屋子里怎么样了。走,上楼去看看吧。”
韩勇走在前面,崔洁跟在身后,轻车熟路到了楼上,却发现门锁着。他敲着门,喊了几声,都没人理会,疑惑之余,回头冲崔洁说:“可能出门捡废品去了吧,他每天都要到处逛逛,将值钱的废品捡回来堆放在楼下,等堆不下的时候再送去卖掉换钱。没事,我们下楼等等,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平山县今天天气还不错,虽然阳光不是特别充足,可照在身上也还是暖洋洋的。不吹风的时候还好,可要是突然起一阵风,就会感觉这风像竹条扫过脸颊。
二人来到楼下,找了个台阶坐下。崔洁趁着等待的间隙,在心里勾勒崔山林的样子。姐弟俩这么多年不见,她实在想不出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虽然韩勇告诉她,二人之前已经见过一面,可她仍然没有半点印象,所以对于此次见面既充满了无限期待,又显得无比紧张。
韩勇突然接到韩桂芳的电话,问他们是否已经到了平山县,路上顺不顺利,崔洁好不好,见没见到崔山林。他笑着说:“都好、都好。已经到了你舅住的地方,就是人不在屋里,我跟你妈还在外面等着呢。”
就在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男子,看到二人时,停下脚步问他们找谁。韩勇连忙挂了电话,问道:“小哥,你是来找崔山林的?”
男子怪异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回道:“我是房子的户主,过来看一眼。”韩勇惊喜不已:“原来是户主啊,我们来找崔山林,他是住这里的吧?”
户主缓缓点了点头,问他们是什么人。韩勇看着崔洁说:“这是他亲姐,我是他姐夫。”崔洁也从旁插话道:“对,我是他姐,亲姐。你知道他人去哪儿了?”
户主脸色怪异,似乎在沉思,过了片刻,反问道:“你们很久没走动,也没联系了吧?”韩勇看他表情有些不对劲,应道:“是。确实有些日子没联系了,上次过来还是上个月吧。”
“怪不得!”户主叹道,“两周前,他人走了。”韩勇和崔洁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走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搬走了呢?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户主顿了顿,说:“不是搬家了,是他人没了!”韩勇还以为自己听错,瞪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吞吞吐吐地问道:“小哥,你、你不会是跟我们说笑吧?”
“这种事,我会拿来开玩笑吗?”户主满脸严肃,“屋子已经空了有段日子了,明天有新的租户要搬进来,我想趁着下午有空的时候,再过来拾掇拾掇。”
韩勇心里凉飕飕的,虽仍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崔山林离世已经成为事实。他回头,看到崔洁已泣不成声,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随即将她搀扶着去坐下。
“老崔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用的我就留了下来,不能用的就处理了。”户主又说道,“这些年,老崔一直租我的房子住,也没给他涨过价,关系处得还不错。他是个实在人,走的时候,我还去送了他最后一程。”
韩勇又跟户主聊了会儿,得知崔山林走得非常突然,可能是喝了不少酒。因为他在民政局做过登记,属于孤老,所以离世后是民政部门负责安葬。
户主打开房门后,韩勇扶着满脸泪痕的崔洁来到楼上,环视着干净整洁的房间,上次来这里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他对崔洁说:“上次我和启发、志飞来看望山林时,给他屋子重新装了一下,还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你看这些都是新的。”
此时,物是人已非。
崔洁听他说话时,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又紧紧地捂住了嘴。韩勇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劝她。她走进房间里,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感受着崔山林的味道,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也湿润了她的心脏。
时间慢慢溜走,还有两个小时天就黑了。崔洁提出想要去看望崔山林,与韩勇的想法一拍即合。俩人来到县城的公墓,找到了崔山林的墓碑。
墓碑上崔山林照片上的样子,跟韩勇见过的人一样。崔洁看着照片上的崔山林,因为太过伤心,泪眼婆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山林,我跟你姐看你来了。”韩勇沉重地说道,“上次来看你的时候,你就在住院。医生说你有高血压,让你少喝点酒,你怎么就不听呢?崔洁,跟你弟说说话吧。”
崔洁抹去泪水,颤巍巍地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哽咽道:“山林,你怎么就不等姐来看你呢?这些年,姐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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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姐弟俩点点滴滴的往事又一幕一幕地浮上心头。
“英子姐今天嫁人了,听说还嫁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姐,等你长大后,也会像她一样嫁人吗?”崔山林和崔洁在后山放羊时问她。
崔洁记得那天的夕阳很美,将整片山林都映红了。刺夕阳也落在她脸上,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她双手捧着脸,噘着嘴说:“我可不会嫁人。”
“可娘说了,女孩子都是给别人家养的,长大后不都要嫁人吗?”崔山林晃悠着手里的树枝,“娘还说了,你不嫁人的话,我就娶不上媳妇儿。”
“娘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为什么我不嫁人你就娶不上媳妇儿啦?”那个时候的崔洁还不明白个中原因,崔山林毕竟是小孩子,口无遮拦地说:“娘说我们家穷,你嫁了人,就会有嫁妆。有了嫁妆,我不就有钱娶媳妇儿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