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窗外夜色似墨般漆黑。
“仙乡.”
甘宁躺在床榻之上喃喃自语,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忽然他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仙乡”二字无时不刻冲击着他的大脑,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还从未有过一件事能够如此令甘宁魂牵梦绕,令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奈何梁上君子并非好汉所为,即便是他也瞧不起这般行径。
更不用说简雍牵招等人。
若是被此二人得知我偷听他们的谈话,莫说是为我解惑,怕是今生今世都无法求得答案。
顾及这点的甘宁,强行按住激荡不平的心,抓住妄图推开房门的左手,念念不舍的抽身离去。
可惜心中的疑惑并不会随着他的离去而消退,反倒越演愈烈,无比煎熬。
脑内的念头更是不受控制的死命碰撞。
简雍.简宪和仙乡
为何简宪和能前往仙乡?
此人身上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牵子经说不愧对天下黎民.实现心中志向
如何又算是不愧对天下黎民呢?
甘宁想了很久很久,直到雄鸡啼晓,日头升起,一点金光透过窗子绽于眼前,端着热腾腾吃食的好友试探道:“甘兄,甘兄,面条来了,面条来了,还请趁热,不然就凉了。”
甘宁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胸膛里的热意没有冷却半分,他接过盛有面条的陶碗,原本香得扑鼻的面条,此刻竟然是那般平平无奇,无法勾起半分食欲,他握住筷子,挑起长长的面条,机械一般送入口中,第一次那种惊艳的口感似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就像是食用粟米那般,只不过是为了填饱肚皮。
这让一旁的好友摸不着头脑,须知自从甘宁食用过面条以后,指名道姓的每日都要吃面条,毕竟他的这位兄长向来注重口腹之欲,面条这种新鲜的吃食,怎么可能食用几次就相看生厌?
莫非是甘兄心中有别的事情?
出于对好友的关切,他问道:“甘兄,你这是有心事?”
闻言甘宁放下碗筷,怔怔的他,那目光尤为复杂,一时半会儿,他竟然看不懂其中的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呼吸?
甘宁忽而开口问道:“飞,你觉得我如何?”
“?”
苏飞不解的看着甘宁,他和甘宁是至交好友,亲密的无话不谈,最初他本想投奔甘宁,好在先前的荆州牧,如今的卫将军,注重德行和才能,不看重出身如何,故而他能崭露头角,出任军中一司马。
关羽发现他是甘宁故交,因此命他照看甘宁。
只不过许久未见,他怎么觉得甘宁与之前不同了,为何问出这般话语,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作是此前伤的过于厉害,他夸赞道:“甘兄,即便是我也听说过你的名气,巴郡少年无不将你视为榜样,你取得的财物从不私藏,答应弟兄的事情从不背诺,府衙官吏待你为上宾,受人恩惠报答他人的名声闻名巴郡,引得楼船将军亲自来邀,成为一时美谈。”
“.”
若是按照以往,甘宁定会伸手拍着苏飞的肩膀哈哈大笑,傲然的说道:“某就是如此!”
然而今日甘宁竟然陷入久违的沉默,沉默到苏飞都觉得古怪,他古怪的问道:“甘兄用不用我去寻医者前来为你诊断?”
甘宁摇摇头,“不必了。”
甘宁又问道:“请问苏兄,我其他的弟兄呢?”
苏飞说道:“甘兄,此前比试的伤者正在养伤,有过劫掠前科之人正在劳作,尚能行动之人.不剩百人。”
甘宁再度陷入沉默,他在心底盘算着数量,此前他纵横巴郡水道时,麾下之众最多时可达上千,可是由于种种因素,与关羽比试之前的人数降至八百。
去日用餐前,牵招曾为他讲解过军中的规矩,凡有劫掠犯科未有害人者,需靠劳役弥补此前的罪过。
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想法,甘宁爽快的答应下来,他们虽然劫掠,但没有害人性命,刑罚也能接受,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八不存一
意识昏迷前百姓的庆祝
关羽说过的‘周处除三害’的故事
此前牵招道出的言语.
联想到这三点的甘宁心底一沉,在百姓眼里他是祸害,在县衙官吏眼里他是凶神,只有在好友弟兄眼里他才是游侠。
他长叹一声,心中感慨:直到今日方才知晓,此前劫掠祸害百姓,正是我踏上仙乡的拦路虎,过江蛟,不除心中的周处,纵有封侯之功,哪怕是跻身三公之位,也是无缘仙乡。
想到这里,甘宁脱下身上的锦服。
这令站立在一旁的苏飞差点吓了一大跳,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甘宁,眉头狂跳不止,众所周知,似甘宁这般游侠最爱的便是美衣服,今日为何脱下锦服?
“甘兄,你为何——”
话尚未来得及全部说出,甘宁接下来的行径,就让苏飞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他看见了什么?
甘宁没有一丝丝眷恋,眼里充斥着决绝,抓住锦服的双手赫然用力,力气之大使得双臂青筋怒跳,在如此巨力之下,锦服似乎发出哀鸣,并寸寸断裂!
随后甘宁就像是丢肮脏的破布一般,将撕扯得面目全非的锦服甩在地上。
事情发生之快,令苏飞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呆呆的望着甘宁,眼前的甘宁令他陌生,他不明白为何要撕扯锦服?
“苏兄。”
甘宁的声音再度在苏飞耳畔回响,他刚想回应甘宁,却不料甘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甘宁继续问道:“伱觉得,我等苟活于世,追求的所为何物?”
苟活于世?
苏飞低头想了想,他有些不明白,方才在撕扯锦服,为何跳到这般问题上了?更何况,他的这位好友,不论是怎么看都不想苟活于世吧?在巴郡谁人胆敢不给甘宁三分薄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