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除了值夜的,剩下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赵云以为叶欣染他们早就休息了。
执勤路过这里,看见张千还坐着,便上来问了一声。
“白天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没有经历过这种颠簸,下车的时候还吐了半天。”
赵云没出声,张千又接着说道:“不过很快就缓过来了,后面休息的也挺好。劳赵副将担心了。”
“陆姑娘帮了我们那么多忙,关心也是应该的。
她没事我们就放心了,等会儿回去,我就把这个情况和瑞王说一声。”
赵云说道。
“好。”
张千看看四周道:“咱们现在还没有走出多远,晚上就需要整夜巡逻了吗?”
赵云跺了跺脚,“毕竟运粮车在这儿,出不得一点差错。”
说完赵云便告辞,带着巡查的队伍继续向前走了。
外面说话的时候,车里面一直都没有动静。
等这些人走远,丁巧要继续和叶欣染说话的时候,发现叶欣染已经靠在车边睡着了。
丁巧帮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
车厢内十分狭窄,身下的被子也不足以达到柔软的程度,但叶欣染还是睡的很香很沉。
梦中,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倔强,又不得不敛起自己锋芒的少年。
少年迎着风,背影挺直,他遥望着远处的故乡,眼角红润。
叶欣染看的一阵心疼,不由的伸出手去,轻轻盖住他的双眼。
少年的眼眸轻阖,纤长的睫毛扫过她的手心,带来了湿润的痒意。
叶欣染就在这样柔软的氛围中醒了过来。
车厢内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车外人声嘈杂。
叶欣染探出头去,发现外面众人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整装待发。
“主子醒过来了?”
丁巧看见这边的动静,立刻走了过来。
“刚看主子睡的沉,就没有叫醒你,这是今天的早饭。”
说着她递上一个手绢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发黑的杂面馒头。
“水囊里的水是我今天新灌的,主子将就着吃一口。”
行军路上吃的简单点叶欣染心里有数。
她收下杂粮馒头,并没有吃,反手从随身带着的匣子里拿出了一块栗子糕递给丁巧,“我这还有点存粮,咱们这几天先吃这个,等到后面吃没了再和他们一起吃馒头。”
丁巧没有接:“主子,往后越走越荒凉,什么都买不到,这些糕点还是你自己吃了吧。”
“你快吃吧,我怕存久了就放坏了。”
叶欣染硬是将栗子糕塞进了丁巧的手中。
事实证明丁巧说的很对。
一路往北,道路上越来越荒凉。
三天后,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家了。
三天的时间也让叶欣染逐渐适应了这种颠簸的节奏,到了后面,在马车行走的时候,她也能睡上一觉了。
“我们大概需要多久能到北疆?”
叶欣染问丁巧。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还需要20天的时间。”丁巧答。
“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路上过年了?”叶欣染道。
“嗯,走起路来,怕是连那天过年都忘记了。”
……
越往北走,北风刮的就越猛烈。
有时候睡到半夜,不小心会被从车身缝隙透进来的凉风吹到手臂发麻。
叶欣染这样有马车做为屏障的还算是好的。
那些步行的将士们每天走在雪地里,鞋里不知道渗进了多少雪。
雪被脚上的温度融化再渗出来,如此频繁往复多次,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湿透的靴子几乎要和脚冻在一起。
有的人,直接冻的起了水泡。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就开始有人坚持不住了。
“赵副将,我的脚已经快要没知觉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士兵朝着赵云诉苦。
赵云让他脱下鞋子,可他死活都不肯。
等众人按着他,硬把他的鞋从脚上扒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脚上已经血肉模糊,磨皮了的皮肉与鞋粘到一起,脱鞋的时候,甚至又带下来了一大块皮。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赵云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穿的这双鞋,说是他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里面放了很多棉花,保暖,却也吸水。”
一个老兵解释说,“像我们这样的鞋,虽然不那么暖和,但是雪水也存不住,晚上吃完饭稍微用火烤一烤,就能干的差不多。
但是他这个不行。
棉花吸的那些水到了晚上就会像是冰块一样把他的脚包起来,冻的脚上起水泡,第二天走一天的路,那水泡就磨破了。
连着几天,可不就成这个样子了!”
“这可怎么办?这才走了几天的时间,照着这样下去,还没到地方,这孩子的脚就废了。”
和他一队的士兵们都有些惋惜。
“谁那里有备用的鞋,给这个孩子一双穿着,他自己的鞋,是千万不能再穿了。”年老的士兵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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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我这也有,让他比划比划,看哪双穿的合适一点。”
好几个人从包裹里掏出了自己一直没舍得穿的鞋,拿出来要给小士兵穿。
“他现在这样,就是穿了鞋也没办法走路。”
人群后,叶欣染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头发用木簪全都盘在脑后,与整个雪天一色仿佛融到了一起。
可艳丽的容颜又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一般。
“陆姑娘!”
大家全都站起了身子。
赵云也道:“陆姑娘是大夫,可有什么办法救救他的脚。”
叶欣染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双脚,上面狰狞的伤口上面有红色的血水和黄色的脓液,看起来又可怕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