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呢?”
“任何一个所谓的预言家——就连街头市井上的卖艺杂耍者都能说上两句和那些谜语类似的话,更何况,灵族不值得信任。”
在艾达们的凝视下,罗伯特·基里曼笑了起来。他看向它们,说道:“你们都听见我顾问的话了,他认为你们不值得信任。”
“您的顾问很偏激,且对我们有所误解。”一直在负责沟通的那个艾达不卑不亢地答道。
“什么才算偏激?什么又算误解?”基里曼貌似温和地反问。
“难道绑走我的人民,把他们当做奴隶和玩物使用的不是你的同族?还是说,伱想告诉我,那些冲进城市之中,大肆杀戮妇孺,屠杀手无寸铁之人还以此为乐的艾达和你们毫无瓜葛?”
艾达皱起眉,终于露出了一点焦急:“但您是一位智者,您应该知道,种族之间的仇恨有多么——”
“——是的,我知道。”基里曼平静地说。“我知道人类也同样以谋杀你们取乐,我知道一些偏激的人会对看见的任何灵族开火,但我不在乎这些事情,我自己也是人类。”
“我忽略他们的暴行,正如你忽略你的同族们对我人民犯下的罪行。你那副前来提供帮助的说辞更是荒谬又可笑,帮助?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没有听见地名,没有听见混沌的计划,甚至连似是而非的推测都没有。你提到‘恐怖恶行’,而我要告诉你,在这一万年里,混沌每一天都在对人类犯下恐怖的恶行还有你们,你们也同样如此。”
基因原体隐含怒意地上前一步,双眼绽亮,铸炉中的敲打声开始在这纯白的房间内回荡。
“所以告诉我。”他轻轻地开口,在自己胸膛中传来的低沉咆哮声中满怀杀意地问询。“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放下仇恨?”
在短暂的沉默后,灵族选择了屈服。
——
罗伯特·基里曼握紧自己的拳头,然后又松开,然后再次握紧。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他身边满是尸体。绿皮的野兽,手拿木矛等简单武器的村民
单从死者的对比来看,这便不能被称作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那些绿皮高大且强壮,人类却多数都瘦弱异常。绿皮们拥有铁制武器以及盔甲等物,而人类这方的武器则简陋到令人不忍直视。
但这已经是罗伯特·基里曼在短短三天内能做到的最好了。
他没有时间去发掘铁矿,冶炼钢铁,锻造武器。他也没有时间去锻炼这群仍然吃不饱的人,让他们对战斗有基本的认知。
绿皮们来得太快了,他才刚刚将陷阱以及所谓的城墙建造完毕,它们就找到了他们。
然后便是战争,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基里曼可以很轻易地杀死这些强壮的野兽,哪怕它们将他团团包围,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它们。
可是,其他人呢?
其他人无法面对这些怪物。
他们手持武器,跟在基里曼身后,得到了虚假的勇气.他们被他的演说激起了保卫家园的勇气,然后非常潦草地死在了这里。
毫无抵抗能力。
基里曼缓缓站起身,他浑身染血,衣袍残缺。他转过身,看见寥寥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村民正麻木而呆滞地站在他身后。
他们不知道胜利为何物,只知道自己活了下来,所以本能地找到了他,想得到新的命令。
基里曼没有给他们命令,他只是走过他们,越过满是尸体的陷阱,走过被撞碎砍烂的低矮城墙,回到了村镇之内.
他看见一群孩子的尸体。
他再次握紧双拳。
他活下来了,在赤手空拳地杀死大概几百只绿皮后,他活了下来。他以一人之力将它们的大部队拦在了村镇之外,然后又以一人之力将它们统统杀光。
可是,他不是神,也不是所谓的神之子,他没办法在这种战斗中顾及他人。
一些漏网之鱼冲过了他,其中一些被陷阱坑杀,剩下则被木制的城墙拦在其外,难民们在后方用长矛戳刺它们的眼睛,却只能得到被激起的凶性.
基里曼沿着城墙慢慢地走,将一切细节尽收眼底,他甚至推断出了这简陋的防线是从哪里开始溃败的。
良久的沉默,良久的徘徊。活着的人麻木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烹煮晚饭,人就是这样,不管到底经历了什么,活着都是他们的本能。
食物的香气将基里曼从思考中唤醒,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何等的地狱。
他低头看向地面,发现就连泥土都已经被鲜血濡湿。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泥土,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然后他本能般地知晓,绿皮们将卷土重来。
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他站起身,想去警告那些活着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阵饥饿在这个时候涌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口舌生津.
他看向四周的尸体,不是绿皮的,而是人类的。他看向那些敞开的胸腹,散落的肢体以及若隐若现的白色骨头,饥饿感开始急速蔓延。
他握紧拳头。
不。
罗伯特·基里曼咬着牙,转身离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会在天亮时分回来。
一只漆黑的鸟在他离开后的第九分钟落于尸体堆中,它左挑右选,用坚硬的长喙啄出了九只眼睛,仰头将其吞入腹中,然后蹦蹦跳跳地进入了村镇之内。
是时候为这场好戏增加一些意料之外的转折了。它满怀乐趣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