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赦免(二,8k)(2 / 2)

他不是那种会哭泣的人,比起哭泣,他更愿意做的事情是战斗。

他从不逃避,你明白吗?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是一把被雄狮牢牢握在手中的利剑。但是,任何剑都是双刃的。他从不逃避,这意味着他绝不动摇。

在逐渐冻结的空气中,我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可能性:如果他接受阿弗卡的建议,如果他不把这些话说出口.

“我别无选择。”我的原体用冰冷的声音打碎了我的幻想。“是卢瑟拉住了我,他从通讯频道里听见了几个宝贵的呼叫讯号,来自轨道和修道院。”

“有人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舰船上的武器会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开火。于是我转变策略,带着剩下的人赶往了通讯中心。”

“我们联系上了他们,随后,我录制了一段音频,要求所有卡利班上仍然忠诚于帝皇与帝国的人做好准备.战争就这样开始了,在我们离开三分钟后,整个通讯中心都被彻底夷为平地。”

“电磁炸弹紧随其后在城市内爆发,通讯频道彻底紊乱,我们无法与任何人取得联系或再进行沟通。后面的事,我想你们都清楚了。”

是啊,我们都清楚

但雄狮提到的这些事是我并不知道的,我相信他不会说谎,而且他提到的通讯中心的事也相当符合我记忆中的一些疑点。

整件事再次快速地被我回溯了一遍,无论这是否会招致更惨痛的教训,我都必须这样做。好在这一次,我的记忆没有背叛我,我清晰无比地回到了当日的卡利班。

燃烧的天穹与森林,被炸成残垣断壁的城市,互相残杀的我们.

我迅速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当时有人在卡利班上猎杀他。”卡里尔·洛哈尔斯淡淡地说道,将我得出的结果加以强调。

是的,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雄狮和卢瑟,军团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轰炸不偏不倚地在他们刚刚回归的时候落在了头顶。

我想象着那场面——他们的脚可能才踩上卡利班的草地不到几分钟,天空便猛然变色。

这简直让我不寒而栗,因为能做到此事的人必定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而且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与雄狮为敌是个非常可笑、非常荒谬的想法,但那人依旧这样做了。从他造成的结果来看,他绝非一个蠢货,因此我相信,他当时必然有某种依仗。

这依仗让他非常自信,甚至让他认为,自己能够一劳永逸地杀死雄狮。但他也不是什么自大的人,就像我说的那样,他做好了准备。

第二轮轰炸紧接着就落在了通讯中心,雄狮说它被夷为平地,那地方是座坚实到能让帝国之拳和钢铁勇士联合起来发出抗议的堡垒,那么轨道上的舰船到底用了什么武器?

我不相信有走火的可能。

还有电磁炸弹摧毁我们的通讯能力,让我们无法搞清楚状况,无法解开误会,只能在杀戮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

天杀的畜生。

我要杀了他。

我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能咀嚼金属的力量被用在了我自己的牙齿身上。很快,我就听见了清脆的碎裂声。

麻痒与痛楚从嘴中蔓延,血水和口水混在一处,裹挟着碎掉的牙齿经过牙龈与舌头,被我吞进腹中。

我的兄弟们中无人再讲话,每一个人都正在以某种方式发泄自己此刻的怒火。

有人紧紧握剑,有人深呼吸,有人如我一样咬牙切齿,还有一些人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全身紧绷地从喉咙里扔出难以形容的咆哮。

卡里尔·洛哈尔斯松开我的手。

“按理来说,我不该来此,扎布瑞尔骑士,我想你应该对这件事也有疑问?”

他问了一件不合时宜的问题,我对此事其实并不如何关心。但我需要这件事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否则我一定会把自己活活逼疯。于是我顺着他的问题问了下去。

“是的。”我含混不清地回答,牙齿的碎片卡在喉咙里,制造出一阵鬼祟的疼痛。

“其实答案很简单,是雄狮请我来的。”他平静地回答。

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不再局限于轻柔,而是掷地有声,令人一听便忍不住要信服。

所有人都开始看他,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眼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到底是谁,但那些挂在他胸前的勋章是货真价实的,任何一个军人都不会忽略它们到底能够代表什么.

很快,在它们的帮助下,卡里尔·洛哈尔斯这个名字便开始在我那些稍微迟钝的兄弟们之间流传。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正看着一个从古泰拉时代活到今日的法老或什么类似的东西,反正不像是在看人。

“在卡利班之乱后,诸位错过了许多事.我无意讨论它们,只想指出一点,当年在泰拉上时,莱昂·艾尔庄森曾发过一个誓。”

他走向前方,脊背笔直,就这样穿过了我们,走向了石头王座前方,站在雄狮身边。

他看上去远比雄狮要矮小得多,我记得他当年并非如此。跃动的火光投下的阴影在勋章上持续蔓延,而他的影子却如同针尖般缩在脚下,没有向后延伸。

这不合自然规律,雄狮与他站在一块,可他的影子已经被拉长了.

我隐隐约约地听见某种古怪的回响。

“而这份誓言的具体内容其实非常简单。”他接着说道,貌似对我们的怀疑一无所知。

“莱昂·艾尔庄森发誓,有朝一日,他要以法律和正义的名义处决卡利班之乱幕后的所有主谋与帮凶。而且,如果可以,他会请一个午夜之刃来记录这场审判。”

他举起右手,轻抚在胸前,朝我们严肃地颔首。

“这也是为何我会站在这里。”第八军团的教官冷冷地说。“以帝皇与康拉德·科兹的名义,我在此见证并记录。”

话音落下,狂风骤起,一阵活物般黏腻的黑暗自他脚下升腾而起,在我们的悚然中将他吞没。而这并非结束,黑暗持续地翻腾,驱灭光亮,吞噬火焰

就连温度都开始被夺走。

是的,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温度是被夺走的,有某种力量不允许它们在此处存在。紧接着,一只狰狞的利爪撕碎了黑暗,在已经完全熄灭的大殿中站在了我们面前。

我首先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他有四米二高。第二件事则是,那身甲胄依旧恐怖。

最后一件事是他的脸,那惨白、狰狞的骨面

雄狮缓缓开口。

“审判从这一刻开始,我的骑士们。”

“你们被一场阴谋裹挟着成了帮凶,然而不知者无罪。你们在逃亡的过程中未曾滥用帝皇交给你们的力量,甚至多有义举,此乃高尚。你们在审讯室内对我敞露心扉,仍有不满者也并未隐藏,此乃诚实。”

“因此我宣判,汝等无罪。”

他的话让我伫立良久。

“但是——!”

忽地,一声咆哮响彻大殿。雄狮须发皆张地望着我们,背于身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垂于身体两侧,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熟悉他的怒容,但这一次,我没有感到畏惧。

“真正的罪人,真正的凶手,仍然在逍遥法外”他低沉地说。“因此我重新征召汝等加入军团,同我一起追猎他们。愿意的人,请举起你的武器。不愿者,我也发誓不会予以强迫。”

噌的一声,我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我的长剑,与另外七十四把利剑一起,直指天空。

但我当时太激动了,我忘记了一件事——雄狮提到的是军团。

哪个军团?

——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变回去,卡里尔。”

高大的骷髅低笑一声,蓝光一闪,身穿礼服的凡人便站在了原地。

莱昂·艾尔庄森皱起眉,瞪着他便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下次别再这样做了”

“为什么?那副姿态对他们而言显然更具说服力。”

“我相信他们不需要额外的说服力。”雄狮面无表情地说。“而且,我当时差点就想拿酒神之矛再捅你一下了。”

“.没有这个必要吧?”

“我觉得非常有。”雄狮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黎曼·鲁斯也会同意的”

卡里尔叹了口气,非常明智地没有对这件事予以任何评价,但雄狮的敏锐仍然令他吃惊。他不仅知晓‘刃’的真实用途,甚至还猜到了卡里尔那一日为何要任由酒神之矛刺入他的胸膛。

这已经不能单纯地使用那所谓的‘卡利班野兽的直觉’来解释了,从这一点来看,雄狮的改变恐怕要比表面上看起来大得多。

“另外.”

斟酌着,卡里尔再次开口。

“我相信你提到了‘军团’这个词语,我可以得到一点解释吗,莱昂?毕竟这份报告是要交给马卡多的。就算你是原体,不给出任何理由就重新组建军团,恐怕也会招致抨击。”

雄狮转过身来,一抹不是太明显的微笑在他的胡须间缓缓展露。大殿内的火把已经被重新点亮,他们二人现在却站得离那石头王座远之又远,仿佛它是某种需要忌讳的东西。

“我可没说过它是阿斯塔特军团,卡里尔另外,你以为我们以前抓捕到的那些堕天使都去哪了?”

这句话让卡里尔足足沉默了三十秒,然后,他说:“请告诉我这是鲁斯的主意。”

“不,是我的。”

“你应该知道我会把这些话放上报告吧?”

雄狮哼笑着抱起双手,向后一倒,靠在了石柱之上:“随你的便,大审判官阁下。反正,这件事并未违反任何帝国律法,阿斯塔特圣典也同样如此,不是吗?”

“那些人都上了失踪或死亡名单,他们也不是暗黑天使就算我真的让这只没有编制的堕天使军团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反正谁都知道我们对圣典具备最终解释权。”

“高领主、贵族和各位官员们都会暴动的。”卡里尔幽幽地说。

雄狮大笑起来:“除非我真的这样做,他们才会。不过,如果这的有那一天,那么这就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了,审判官大人。”

卡里尔了然于胸但也非常无奈地点了点头,雄狮看上去却显得愈发愉快。

他轻笑着,几句卡利班俚语混杂着芬里斯部落方言倾泻而出,紧接着是几个手势,复杂多变,由他做起来自带一股威严与优雅。

那些俚语与方言暂且不论,它们都是正面与积极的,但是,那些手势.

卡里尔难以言喻地望着他。

“怎么了?”雄狮后知后觉地问道,眉头紧皱。

“那些手势——你是从鲁斯那儿学来的吧?”

“是,怎么了?鲁斯说他是从康拉德那儿学来的,前些年我和亚戈·赛维塔里昂碰面的时候还拿这个和他打过招呼,这不是你们诺斯特拉莫的本地语言之一吗?”

卡里尔深呼吸,微笑一下,缓缓开口。

“第一,莱昂,这不是本地语言。它的确是一种沟通的方式,但它不是语言,它是一种帮派手势。”

“第二,鲁斯从来没从康拉德那里学到任何东西,他所有的诺斯特拉莫帮派知识都是用几块格洛克斯肉排从亚戈那里换来的。”

“第三,你刚刚‘问候’了我的身体健康,并祝愿我以后.健步如飞。”

十分钟后,暴怒的莱昂·艾尔庄森冲进了他的私人武备库,并抓住了一把长矛。

在卡里尔的帮助下,一个虚幻的灵魂以它为媒介短暂的现世了,并拥有了可以被触碰到的形体。这个灵魂名为黎曼·鲁斯,芬里斯之狼,野狼们的基因原体。

一万年来,这是他头一次没有通过附身的形式感触到世界。

他得到的第一种感觉来自雄狮挥出的右拳。

“混蛋!”卡利班人在他的武备间里怒骂起来。“你怎么干得出来这种事!我就说为什么亚戈·赛维塔里昂那混小子每次看见我都没好脸色!”

“我干什么了!”芬里斯人吼道,随后很机警地一个翻滚,躲过了他兄弟后续的追击,并抓起了一面盾牌开始反抗。一时之间,拳头砸在盾牌上的沉重闷响声不绝于耳。

雄狮一声怒喝,如此要求:“卡里尔!告诉这混蛋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没有得到来自卡里尔·洛哈尔斯的回答,只有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雄狮皱起眉,提起拳头回过头去,却发现卡里尔已经不见影踪。取而代之站在原地的,是一个瘦长的黑影,头戴一顶月光般的王冠。

“嗨。”康拉德·科兹朝他微笑,眨眨眼。“好久不见,兄弟。”

雄狮愣住了,尚来不及说点什么,便听见一声狼嚎。黎曼·鲁斯紧随其后狂奔而过,几乎把他撞翻在地。

“我就知道你没死!”芬里斯人大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