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任何规律的,有时感染者的认知障碍会在一段时间内部分恢复,此刻,河就是河,地就是地,左就是左,右就是右,饭菜就是饭菜,狗屎就是狗屎。
每个人都活的像个赌局。
我会一脚踏空,一命呜呼吗?
死亡的恐怖之处在它发出了未知但临近的倒计时显现了出来。
上一秒的扑腾的蝴蝶或许瞬间就会变成乱窜的蟑螂,上一秒美丽的妻子或许瞬间就会变成溃败的尸体,上一秒温暖的被褥或许瞬间就会变成喂猪的泔水桶,上一秒宰杀的牛,或许瞬间就会变成自己年迈的老母亲。
患者眼中的世界如同一个每秒都在大更新的应用,别说使用了,连进都进不去。
这样的应用,倒不如删了。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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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强大的精神压力甚至足以压垮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
人们绝大多数都死于自杀————自然,连自杀都不一定能成功,毕竟手上用来割喉的刀,实际上一根汤勺也说不定 。
我是整个城镇唯二没有被感染的人,但这并非福报。
我必须没日没夜的听着人们绝望的嘶吼。
听着人们和尸体做爱的喘息。
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杀死自己的亲人,认知恢复过来后,却只能捧腹大笑着,眼神格外死寂。
看着他们自杀失败后捶胸顿足,却又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
看着他们吃下各种恶心的食物,无论是气味,样貌,无一不挑战着我作为生物的极限。
我的父母亲,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塔塔当做做好的烧鸡,就这么鲜血淋漓的吃下了肚子。
塔塔死了。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妈妈首先顶不住了,我第一次在她优雅的脸上见到这般扭曲的失态,母亲跪倒在我身前,憔悴不堪,灰头土脸的,双眼失神,头发被抓的乱糟糟,嘴角还残留着塔塔的血。
几天以来,因为害怕吃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所以母亲始终没吃任何东西,毕竟对她来说,就算是经我反复确认的食物,对她来说依然是那些恶心的东西......就算知道手上抓的是一个烹饪好的鸡腿,她的五感依旧会不断的告诉她:
这是只蠕动的大蚯蚓。
这是只蠕动的大蚯蚓。
这是只蠕动的大蚯蚓。
这是只蠕动的大蚯蚓。
这是只蠕动的大蚯蚓。
很遗憾,人脑的自我暗示抵挡不了最原始的感官输出。
她的选择,只有吃下看起来是蚯蚓,摸起来是蚯蚓,闻起来是蚯蚓,尝起来也是蚯蚓的鸡腿......和眼中是鸡腿的,蚯蚓。
这样一看,怎么样都不行吧?
在母亲的哀求下.....我杀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最后一次,我轻轻吻了她,不知道现在我在她的眼中,是否是个面目可憎的怪物?但她或许知道,无论眼前这团难以称之为人的东西看起来到底是什么,都是她的女儿,只要喊出''希薇娅''这几个字,她便会笑着答应,我想,应该就是这样,她才总会在这个加载错误的世界里一眼认出我吧?
或许一些情况下,当自欺欺人的暗示变成发自内心的坚信,抵抗那些汹涌澎湃的感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了。
她噙着泪花望向我,点头微笑:
''希薇娅,原谅我......''
我强忍着不哭出来,双眼紧闭,内心挣扎,良久才再抬起头,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冲着她嫣然一笑———透过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这副笑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妈妈,也请原谅我......。''
血液透过大动脉飞溅的到处都是,木制的房子贪婪的吸收着温热的血液,棕色的橡木宛如被技艺不精的学徒喷了太多的红色油漆,颜色深深的嵌入在木制的纤维间隙间,盈余的那些只能停留在表面,填补满那些坑坑洼洼,小湖泊一般反射着日光,似强光下闪烁的红色鲁比。
孕育着痛苦的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