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厂离开的时候,李经纬率领全厂的职工来欢送。
不仅仅是因为方言题了字,甚至给健力宝指了明路,也是因为林坚的稿子被《佛山文艺》收了。
毕竟,这里是佛山的三水,《花城》也不好抢稿,吃相不能太难看不是!
当然,范汉生和林贤治打心底里觉得,《深夜,海边有一个人》这种打工题材,既缺乏故事性,也缺乏文艺性,文笔过于粗糙。
若非方老师极力推崇的话,根本够不上《花城》的选稿标准。
可谁让方言是文坛里公认的明灯,而不是冥灯!
一念至此,范汉生语气里带着一丝侥幸道:“方老师,打工题材真的能成为一个文学类型吗?”
方言说:“以后说不准还会形成一股文学浪潮。”
林贤治一副“不会吧,我不信”的样子,打工还能掀起文学思潮?
“我们对岸的香江就是一个例子。”方言透过车窗,伸手一指。
“香江?!”
林贤治和范汉生互看一眼,怎么又扯到了香江?
“我之前在香江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半斤八两》,里面的主题曲让我印象深刻。”
方言用粤语唱了起来:“我哋呢班打工仔,通街走籴直头系坏肠胃(我们这些打工仔,满街奔跑很容易会伤肠胃)。”
“揾个些少到月底点够使,奀过鬼(挣一点点钱到月底怎么够花,比鬼还穷)。”
“……”
“一生一世为钱币做奴隶。”
“嗰种辛苦折堕讲出吓鬼,死畀你睇(那种辛苦落魄说出来能吓到鬼,死给你看)。”
听着许关杰的打工人之歌,林贤治不由一怔:“香江早就有打工文化了?”
“不仅是流行音乐,电影和文学里都有。”
方言道:“徐导在路上跟我讲过,在《黄飞鸿》之前,新艺城一直想让他拍一部打工题材的电影,叫《打工皇帝》。”然后笑了笑,“你们现在还觉得打工不能成为一种文学吗?”
范汉生细细一想,的确如此。
内地的打工文学就是从香江制衣产业内迁所带来的,随着“三来一补”的企业越来越多,这种打工文学的创作肯定会越来越多。
因为打工人也需要情感慰藉,打工文学早晚会成为他们的精神补品。
一通百通,突然意识到《花城》似乎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缘!
于是乎,不得不亡羊补牢,“方老师,那篇打工其实我们也很想登在《花城》上,可这是在人家的地界上,我们也不好跟《佛山文艺》的同志们抢,所以我是这么想的……”
林贤治注意到他递来的眼神,立马会意地掏出纸笔,不顾路途的颠簸,开始做笔记。
“您看能不能写篇关于打工文学的文艺理论评述?”
范汉生搓了搓手,“就像您以前提出的‘岭南文学’、‘粤味’一样。”
方言并不意外,“你们想问什么呢?”
林贤治立马开口道:“方老师,您方才说打工文学是以打工人为对象的文学,是劳动文学的一个变种,能不能再展开地说一说这个‘打工文学’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方言直说:“打工文学,就是写打工者的,由打工者书写的文学,描写具体的打工生活为主题的文学流派……”
“广义上就是指所有写打工题材的文学作品,狭义的话,就是有着打工经验的人所写的打工作品,主要反映打工族的生活、情感、困境和成长……”
唰唰唰,林贤治记得飞起。
范汉生等了会儿,才追问道:
“那您提到‘打工文学’,又可以叫‘职场文学’,这个‘职场文学’是什么呢?”
“这个嘛,我打算留到《人民文学》上再谈。”方言好歹是人民文学编辑部的主任,肥水不能都流了外人田!
“理解,理解。”
范汉生叹口气,接着围绕着打工文学,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显然要刨根问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