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平静,只是点头应下,带着些欣慰的笑容,感慨着:“你长大了,在没有我们的世界里,过得很好,有了新的名字,有了喜欢的人,锦姒她若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乔仁承抬起满是针眼和医用胶带的手,他试图去抚一抚儿子的脸,那与记忆中的亡妻极为相似的脸。
见对方抬手的动作,秦诀顿了一下,倒是没拒绝,低头供对方描摹眉眼。
“你长的很像你母亲,眉眼是一样的弧度。你母亲很漂亮,是我在一众追求者中,耍心机追了好久,才娶回家的妻子。”
看着这极为相似的眉眼,乔仁承似乎回到了那段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他花费了两年,追求到了心仪的姑娘,与那人结婚、结合,有了幸福的结晶和生命的延续。
他与妻子,一同笨拙的照看着还处在襁褓中的孩子。
哄睡、温水、冲奶瓶,再到后来,重复的清洗和折叠孩子的小衣,整理散乱一地的毛绒玩具,这些繁琐的事情,竟成了他多年来唯一可以触摸着回忆往昔和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可我……没能像当日结婚誓词中承诺的那样……护她周全……保她一生平安……”
提到妻子,男人终于维持不住平稳的情绪,潸然泪下。
乔仁承收回了描摹儿子的相貌回忆妻子的动作,他发现不论自己再怎么刻意忘却,那些痛苦的记忆依旧存在,仿佛被钉进心脏的一颗钢钉,每当触碰,必定会揭起全身心肺的抽疼。
他还记得,那日,妻子瘫软在血泊中的样子。
鲜血染红了她因为出游而挑选了许久的漂亮裙摆,腹部的刀口很深,他闻讯疯了似的奔至时,那血还在不断流淌,渗透地砖,泥泞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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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着向他诉说着孩子被带走了,要将他们的孩子追回来,找回来……呼吸不畅、语不成调,却还在执着的重复着寻回来的字眼。
她就那样,在不甘愿中,咽了气,没了声息。
骤然之间,妻儿俱损,乔仁承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意志消沉,甚至萌生了死志。
担心他感物伤怀,想不开轻生,母亲暗中藏起了关于锦姒的一切,照片、衣物、用品 ,统统锁进阁楼里,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但这样掩耳盗铃自我欺骗,又有何用呢?
后来,是父亲踹开房门,甩了他两巴掌,打醒了整日颓废的他,要他振作起来,寻回遗落在外的儿子。
这一找,便是十几年。期间,不是没有过近在咫尺的机会,可偏偏又都错过。
那时,他不曾怀疑过义衷。
如今想来,对方做的事并非天衣无缝,那些细枝末节蛛丝马迹也并非全然隐匿无踪不易察觉。
他只是,和母亲一样,习惯性的念着那些恩情,念着家人亲情,甘愿相信,不愿深究。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些忽视与纵容,害了自己的妻子,丢了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左右你什么,我没有资格,决定你的人生选择……”
乔仁承到底比面前的孩子多活了二十年,对方的忐忑与不安,他看的明白。
可他一个缺席了孩子最需要帮助和依靠的那十几年的父亲,又有什么资格去管束和要求已经成年的孩子的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