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拒霜临死前用匕首在自己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绝望的说道:“我不过是那个人的替代品,我能够服侍殿下都是源于与那个人长相相似,可是我厌恶这张脸,自从我进入东宫,说什么,不说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要反复思量,只为了可以模仿得更像那个人,这样殿下才会多喜欢我一点点,我那么努力的去爱殿下,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殿下真心喜欢上我,发现我的好,后来我才知道殿下不属于我,也永远不会属于我,是我自己太傻太天真了。
我出身帮派,根本就不喜欢侍弄那些柔弱的花花草草,更不喜欢琴棋书画,甚至连陪着殿下玩跳棋都感受不到乐趣,殿下没有一次问过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总是把那个人的喜好强加到我的身上,着装的颜色,吃饭的口味,我必须按照那个人的生活习惯来生活,一旦那个人生病了,我连在殿下面前喝杯水都会战战兢兢,更不能笑,我就是殿下手里的木偶,在这皇宫里,还有人比我活得更可笑吗?”
司马遹没有回答她,也不想回答,就那么无情的看着她被侍卫拖走,当大殿恢复了寂静,一滴泪却悄然落下。
他喜欢过这个叫林拒霜的女人,并非是只为一张明媚的脸而动心,林拒霜就是林拒霜,他很清楚,正是林拒霜太过自卑敏感才导致这场悲剧的发生。
也许从一开始司马遹就犯了错,从林拒霜身上看到了雨轻的影子,林拒霜便想方设法的活成了雨轻的样子,可终究还是不像。
司马遹不会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飘渺的幻想中,只有等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将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少顷,舞剑毕,司马遹持剑走向杜锡,眯起眼睛问道:“中舍人为何不饮酒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过了今夜,你就要去别处任职了,本宫还真是有点难过。”
随着裴頠的离开,杜锡的仕途也跌到了谷底,他的新官职是卫将军长史,只是个俸禄不过六百石的小官,与他的身份极不相配,他承袭父亲杜预的当阳县侯爵位,是晋朝屈指可数的万户侯。
杜锡过去常常规劝太子远离奸佞,正是因为他做了太多事,才招致贾南风的厌恶,裴頠失势,贾南风立刻就把他调离了东宫。
杜锡正是裴頠引荐入东宫的,裴頠曾向司马衷进谏与太子交游者,必须选拔英俊人物,成年有德之人,像陈准之子陈匡和韩蔚(韩寿弟)之子韩嵩都太过年幼,勉强做个陪读,并不能很好的劝谏太子,张华也赞同他的想法,最后韩嵩也未能选入东宫。
“殿下,只有储君品行端正,国家才会安定,不管遭遇了什么,殿下的内心都不要动摇,心定则事安,心不定则事废。”
杜锡仰面饮尽杯中酒,然后站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礼:“殿下请保重,臣先行告退。”说完就离开了大殿。
司马遹收剑入鞘,笑了笑:“过两日本宫要和贾侍中一起出城狩猎,你们都要同往。”
时间往回推一点,下午崇文馆外停着许多辆牛车,今日崇文馆重新开馆,来了许多士子,乔澹带着两位年轻人也走入茂先楼。
自从狄咏遇害后,乔澹就陆续更换了一批图书管理员,儒学堂、华亭阁和颍川书楼的特藏阅览室都各增加了两名管理员,都是文澈训练出来的,不仅有好身手,还有超强的记忆力。
基本上居住在洛阳的所有世家子弟的信息,都系统地装进了他们的脑子里,看过的人和经历事情的细节他们都能够全部记住,以后借阅登记簿和出入登记表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霍读已经坐在茂先楼一楼靠窗的位置上,认真的誊抄书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人消瘦了许多,还有些憔悴,史进他们就坐在霍读旁边,只是今日多了一个人,正是曾宝。
白袍少年负手走上楼去,在阅览室门前停下了步子,抬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三个小木牌,正是新来的图书管理员的身份牌,他们前面还空出了一个位置。
少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牌,刚想要把它挂上去,就望见有两个人缓步走过来,她便笑道:“卢兄,你来的正好,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木牌挂上去?”
来的人却是卢琦和温峤,卢琦又回头望了望,卢蕤还在楼下,他略笑了笑,原来雨轻就是在叫他。
雨轻把那个小木牌递给卢琦,卢琦一看,上面竟然写着狄咏的名字,他狐疑道:“这个人不是已经——”
雨轻淡淡笑道:“狄咏是不在了,但他曾经是这间阅览室的管理员,我认为图书馆在加入新员工的同时,也不该遗忘前任员工的姓名,因为他也在这里满怀热情的工作和辛苦付出,我们应该感谢他为茂先楼所做的一切。”
温峤微微点头,“这个值班小木牌挺有意思的,每个藏书楼都有,你认真又真诚,很值得嘉奖。”
卢琦手里拿着那个小木牌,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要抬起手臂,却被一只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