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更深层次的原因,丁氏家族遭受惨剧,或都与丁氏自视甚高有关。但沛国丁氏总归是曹家的姻族,外祖父家和功臣旧家,丁氏并未族灭,只是被杀得七零八落,在仕途方面比夏侯氏子弟还要艰难。
二人都沉默了,孙庚眺望着远处的秋景,沉声道:“甘氏死了,贺循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追错了方向,我想是有人蓄意从中作梗,不仅仅对付嵇蕃一人,还有我们,甚至洛阳那边。”
丁凝用杯盖慢慢拨了两三下茶叶,语气很平淡:“孙兄,你为了大局牺牲了两位夫人,我理解你的苦衷,但是洛阳那边的人可不会理解你。”
孙旻表情凝重的说道:“都是我一时疏忽,才会让那些人有机可趁。”
丁凝摆了摆手道:“真正想要调查你两位夫人之死的人不是铚县令廉笃,仍是那些人,或许他们还想借此案兴风作浪。”
孙旻似乎下定了决心:“如果他们真的出来兴风作浪,正好将他们全部剿灭,这也是洛阳那边所希望看到的。”
丁凝眯着眼睛望向他:“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你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悬崖边上,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
清晨,谯县城中的空气闷得像是被凝住一般,一丝风也没有,也不见雨来,陆玩、雨轻、夏侯殊和武辽乘车来到兴贤巷嵇府,薛融正好也来看望嵇荡,夏侯殊便提议大家一起乘舟游园。
嵇府的轩阁、游廊、香榭、馆舍、书斋多是邻水随意搁置,显得随性而自然,这处别院是嵇喜早年效仿弟弟嵇康的山阳别业园林风格所建,但整座园子看起来更加华丽和大气。
平静的湖面上,一艘画舫缓缓游动,雨轻望着不远处那片残荷,不禁沉吟道:“王爷爷很喜欢聆听雨打残荷的声音,因为它自然动听,胜过世间很多琴曲,可惜今日没有雨。”
薛融眼中露出一点含笑的光,说道:“我不懂残荷之美,君平或许了解,他最喜欢画荷。”
夏侯殊也不看嵇荡,只是望向水中的野鸭,冷冷说道:“画荷需要书法技巧,字写不好,荷也画不好。”
嵇荡毫不客气的回击道:“我记得潘岳将某人的诗归入下品,那人也是虚有其表。”
夏侯殊却道:“有人去青州求见山简,自诩琴棋书画,都难不倒他,不料山简一个问题,就让他打道回府了。”
小主,
嵇荡曾去拜见山简,恰好遇到阮闳,山简问他为何对阮闳白眼相加,他不愿做解释,转身就离开了。
嵇荡面色甚是难看,紧紧盯着他:“夏侯殊,我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嵇氏家世儒学,允文允武,族中子弟各有所长,令祖父(嵇喜)显于政,友人多是仕途相识,举贤而交,就像如今令尊和贺内史这样的往来交际,而嵇中散盛于文,崇尚侠义,不慕名利,淡泊脱俗,隐居数年,秉持着‘君子行道,忘其为身’的人生态度。
你文武一般,又不善察人,识鉴不精,却总想要能够兼具祖父和叔公的优点,轻而易举名利双收,结果交友不慎,用人不善,给自己招来祸端,到了现在还不思悔改,你是想落个跟阮闳一样的下场吗?”
嵇荡一脸怒容,声音陡转严厉:“他是咎由自取,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根本就不配做北阮子弟!”
夏侯殊故意嘲讽激怒他,使他失去理智,逻辑自行溃散,或许就能从中找出破绽。因为从目前来看,冯延龄被杀,嵇荡的嫌疑最大。
夏侯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只是好女色,也算不得多么卑劣。”
“阮闳他为了自己的仕途,甚至可以——”
薛融急忙截住他的话,“何必再为那些人生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个玩弄男人的感情,一个利用别人向上爬,他们最后的下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