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Dixie、以及老戴魂镰等人,也开始换装防刺衣和拿取装备,并做起热身运动。帕科守在土坑前,预防国民侦探因好奇擅自进去。我们的摄像头被连接在胡子叔的几台电脑上,他以及工作组能全程监视人们容易忽略过去的角落,及时向我等预警。
正午时分,人们清理出一个直径八十厘米的缺口,我等在腰间拴上登山索,以皮卡牵引轴带动,缓缓探入地底。当双脚踏到实地,众人打开射放头灯,目测下来是三米上下的深度,这可能是某间破屋的中段,一切正如尤金所说,是老时年间的办公室,有书桌有椅子,正南方向墙角下,堆着几包牛皮纸封口的东西,扯开一看,正是赌场往外散发的油印纸。上面全都标着有效日期,为1953年4月到6月,乃货真价实的招待券。
“看来是矿山出事前还没来得及散发的宣传资料。”魂镰取过破纸在镜头前晃了晃,让摄制组的人能拍到图样以及代用金,纸片有五块,二十块不等的面额。他就这般照了一会儿,忽然浓眉蹙紧,掏出对讲机让上面的人将那沾满小孩粪便的搽屁股纸掷下来,反复对照后,又说:“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我本就在怀疑,50年代哪有百元代金券?那时一百块等于现在的六百块,再慷慨的赌场也不敢那么印。而你们再来看小姑娘打隧道捡来的残纸,也是印着二十块的,所以它们才是真的。因此,所谓老钱被犯罪团伙诱骗之事,纯属误判。”
老戴闻讯也捡起一张,反复对照后说了同样的观点。这是截然不同的油印纸,四眼女人从警务机构拍回的照片,犯罪团伙的是粗制滥造,仅有三组颜色,而真正的赌场招待券,却是全彩油印,纸张品质也更好。那么一来,瞧见古典冰淇凌车没准就是当真撞鬼了,残纸为何出现在隧道里?出了车祸后神志不清的老钱又到过哪里?看来得全部推翻起先判断才行。
跟着,我们开始探向四面八方,各自负责面前的几堵墙,那都是混凝土毛胚,表皮扎手且不平,有个轮廓分明的外形。除了桌椅外就是装饮料的木箱,用手去推各处,全都严丝合缝。总之,哪怕尤金爬入坑内,至多也只下到这间破屋里。侦探戴起老花镜逐寸逐寸检索,结论也差不多,顽童在这里绕了一圈,打开几只抽屉查看一番就重新上去了。
见查无结果,我们将所有抽屉里搁着的纸片文件夹卷走,顺着登山索重新回到地面,将东西丢给国民侦探去整理,然后坐成一圈说着这些断头讯息。正在激烈讨论时,Krys的手机响了,她抓起电话,远远走到一边,边通话边扭过脸来看我,时隔不久又走了回来。
Krys独自跑去旅行车后厢找来一瓶龙舌兰,拧开瓶盖狂饮起来。我见她面色骤变,双颊绯红似有不快,便走到一边问她是怎么了?刚才又是谁打来的电话。
“哦,没什么,酒店前台打来的,说孩子有些发烧,昨天去打了针今天好多了。”她向我摆摆手,道:“你去帮手他们破土啊,都围着我干嘛?我只是有些口渴而已。”
“可是,他们也全都坐着,我怎知道该往哪里下铲?好吧,如果你想谈谈,再来找我好了。”见她爱搭不理想要独处,我只得回到人堆前,继续去听他们闲扯。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隧道那头开来辆车,见到我们正在山坡前眺望,便露出两颗黑头挥手。那是教练和公羊,带着桃树角的知情人回来了。车在道口停下,一个白发苍苍的鹰钩鼻老汉被俩人扶着出来,他戴起棒球帽和墨镜,脚步稳健地爬上山坡,朝不远处的破坑扫了一眼,对我们摇摇头,表示那地点不过是地鸣车站的边缘位置,娱乐场所群居之地。
通过彼此介绍,老汉名唤Willam.Campell(威廉.坎贝尔),时年73岁,50年代出矿难时,正值年富力强,主要负责前中期的援救工作,在这附近一带住了半个多月。
“你们来看,原本这道路两端,都是各种临时搭建的窝棚,旅馆、餐厅、夜总会,卖什么的都有。而靠我们这头的,就是家简陋赌场,是专门供矿工和来这里取乐的人们消费的。这个地鸣车站,一度差点变为镇子,但出事后,整块地全荒了。这周边几座镇子的人,都是后来陆续搬来的,老土地早就搬迁走了。”老汉拒绝我提来的三五,自己掏出万宝路点燃,砸吧着嘴问:“你们为啥要调查这里?那两个黑鬼是连哄带骗将我带来的。”
于是我们将老钱摊上事的前因后果大致向他描述一遍,听完这些,老汉很是不屑,他说人要倒霉必有天数,这家伙是不是个亿万富翁?怎么有财力请那么多人来替自己干活。不过,当其听闻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国民侦探,渐渐来了兴致,开始向我们介绍起矿难的经过。
地鸣车站的重大灾难,发生在1953年的5月3号,如果起因全推在未往空穴及时注水这点上,显得十分苍白且站不住脚。真正引发大坍塌的原因,是混乱中发生火灾,输气管道燃爆点燃底下的集煤场,造成地下大火足足烧了半个多月。正因为此,援救人员采用各种办法都难以扑灭,人更靠不上去,故而进度被一拖再拖。待到打通缺口,下面被困的矿工早已死绝。事后,这附近一带的住民担心还会坍塌,或者地火烧向自己,因此纷纷搬迁离去,只留下黑枫镇一座空城,至于现在的住户,大多是五零年代后搬来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抽完这支烟,我带你们去看看天坑吧,就是当年我们钻孔下去的地方。”老头扫了一眼山坡,摇头叹道:“惨是惨了点,不过大部分遗骸还是捞了上来,集体安葬在休园陵墓。”
“听你言下之意,难道还有没刨挖出来的骸骨?”老戴打了个激灵,问:“为什么不呢?”
“我看你这家伙眉清目秀的,一脸聪明相,难道不知道塌方所为何意么?整座矿山塌了,底下全都乱了套,自然有些区域就被百万吨的土方和石块堵塞,你哪怕现在喊人来刨,也去不到某些角落,搞不好这地方仍旧得塌。我听这大汉说,昨晚又震了,对不对?”老汉指了指拉多克,道:“那不是地震,而是地底结构全被破坏了,原先的镇民就是害怕这个,才集体搬走的。遗骸当然没能全部搜找到,按他们的排班表,至少仍有十来人被埋在底下。”
老汉虽说得风轻云淡,但潜台词就是让一切都过去吧,既然已是无奈的事实,为何还要去打扰地底的亡魂安息?不过,你们既然要看,我就带你们看个够。几支烟抽完,他爬起身预备带路,这时,黑枫口又开来一列车队,上面印着的图标,是亚特兰大的有线台。
一群身着灰衣的男女虎着脸跳下车,扛着器材爬坡上来,拥簇着一位与过去迪姐穿戴差不多婊气的大妞,走到人堆前。她略显吃惊,上上下下打量我们一番,笑道:
“Dixie,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夏洛特正经播报撂下,跑咱们这里找素材来了?那怎么不到台里找我喝杯茶叙叙旧?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开工了?真的是够了。”
“Roza(罗莎),这是误会,我们也是正巧带薪休假跑来附近,凑巧遇上了这群北卡人。”
『CNN有线新闻网的女主播Roza.Grace(罗莎.格蕾丝)正式登场,隶属工作帮。』
“是吗?旅游还带着全套设备,Dixie,你当我们眼瞎啊?你自己相信这些话吗?”这个叫罗莎的女人反唇相讥,朝着胡子叔等人指指点点。一干工作组都低头不语。这件事不论怎么说,做得相当不地道,对方不论如何挑衅,都是有理可据。
Krys闻听喧闹,神色才略略活跃起来,她最爱围观吵架,现在穿着婊气十足正装的佐治亚妞PK穿休闲装的夏洛特白领婊这种超级撕逼,可谓是千载难逢,不容错过。我实在不愿见迪姐太过受辱,便有心出头去挑战下那个神气活现的大妞。
不过,真要说我是在帮腔,也是十分礼貌的。只因我是禽兽般的人,此女也生得十分美貌,而且有几分神似老情人弥利耶。面对这样的人,我很难做到唾沫四溅,满嘴喷粪。来到罗莎面前,我朝身后一指,说这些人全是我带来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婊气十足的女流方才丢开迪姐,向我打听起整件事的缘由。作为交换,我也要她报出为何会跑来这里的原因。
通过对答,有线台的人出现在此的缘故慢慢浮出水面。原来威廉老汉在出门前,曾给自己的一个亲戚去了电话,当谈及此事,这个家伙嗅到了商机,转过头去便通知了亚特兰大的有线台。与此同时,Dixie自以为无人相识的黑枫镇,流连在河畔的小子里,偏偏就有人曾在电视上见过她,故而也给有线台打去电话。因此台里连续接到多个来电,觉得事有蹊跷,便派出罗莎这支团队进行追踪,想看看跑来的这一大群北卡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因此,这件事哪怕做得密不透风,仍引发了人们的讨论,在亚特兰大造成不小轰动。随后,其他有线台,CNN,都相继而来。罗莎这批先到的获取独家报道,迪姐等人被排出圈外,只得在山上支起棚帐当办公地点。不过胡子叔并不气馁,哪怕被踢出局,他们还有最大的法宝在,那就是Dixie本身,她是作为深入地底的探险主力队员之一,依旧可全程报道。
在正式出发去寻找当年救援人员钻出深孔前,老戴掏出一男一女的素描像给坎贝尔老汉辨别,问他有没有可能记得俩人是谁?接过复印件后,老汉仔细看过一遍后丢还给他,说当年这片矿山有上千人,如果焚天重工都无人能识,他一个桃树角人,又怎会知道?
罗莎听见我们正在辩论,一把推开迪姐上前围观,并说找人这等小事,为何不早先对她讲?她可以直接插播到新闻里广而告之,有线台面向整个亚特兰大,瞬间能让千家万户看到,自然画片上两张阴森恐怖的脸,就容易被人认出。不过,老戴却没那么乐观,美国流动人口基数大,我们费尽周折都无法查清此事,别人也不会那么容易。
最终,因一个简单委托,从夏洛特到德罕,再跨越南卡抵达佐治亚,再度像当初破0514仓库般闹得沸沸扬扬。亚特兰大电视台甚至播出了灾难回顾的影像,一下子唤醒了人们对四十年前的矿难沉痛记忆,不久后出现了各种采访者,专栏节目,评论家等等,这都是后话。
不论他们想怎么拍,我们这群原班人马仅有一个要求,迪姐可以例外,其余人脸部必须打上马赛克,在获得罗莎拍胸脯保证后,浩浩荡荡的人马开始随着坎贝尔老汉爬向更深的丘陵,在绕过起伏不平的两座小山后,来到了一片长满低矮灌木的树林。在那里有个破墙围起来的八边形建筑,整片空地长草有半人多高,包裹住数个喷井般的大坑,并覆着一道接一道厚重铁栏,严丝合缝地堵住缺口,最小缝隙处只容得下一个拳头,这便是钻孔之地。
神通广大的CNN与有线台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不久后便喊来了消防局和国土办事处帮忙,调来几辆开掘重型机车,理由是为纪念矿难死难者四十周年,仍有部分当年未被打捞的骸骨,或许会被再度发现。总之,搞得现场气氛极为悲恸,有人组团跑来献花,有人策划想开纪念晚会,什么都有。四点半,临时雇来的焊工、切割工开始在大坑前忙碌起来。
一干国民侦探自是大喜,平日里没机会出现在屏幕上,现在正可劲地介绍自己打哪来,来干什么,顺便向着镜头挥手致意,并喊出你们能看见我吗?亢奋之情油然而生。而我们几个,此刻正待在帐篷里,听着坎贝尔老汉介绍底下的情形,以及注意事项。正因为舆论像滚雪球般飞速膨胀,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进来,不久后,当年地鸣车站矿山的平面图,也被人从废弃的图书资料库扒来,有了这些直观的东西,对矿井结构的说明,变得容易起来。
作为当年曾参与救援的坎贝尔老汉,俨然成了现场总指挥,也许这是他人生中经历过的一件大事,当回忆起往昔,依旧很是感慨。为确保安全,他也找来几名专业救援人员压阵。
整座地底矿井大致分为五层,实际出事当天,作业人员活动范围都在上三层,因此底下两层至今没人去过,并且也去不了。因为那是大爆炸的触点,正是因燃料管道泄漏,才引发火灾,那头早已被严重填堵。即便有尸骨在底下,在那么高的温度下,也业已化为灰烬。
当年的救援人员,在完成钻孔后,分别加固了每一层作为搜索支点。下探十三米之后,我们会看见一架旧式电梯,它靠柴油驱动,在那时就是坏的。正因有它,所以想往下,得在混钢骨架上用钢索,一点点吊人下去,那么就将抵达第二阶。那里有许多断层,地基十分不稳,再继续往前不久,我们会见到铺陈的铁板,踩踏时要千万小心,它们已有四十年历史,被高度氧化变得极为脆弱,不做好安全措施会跌入深渊。
而第三层,是山下岩层撕裂最严重的区域,过去困死的矿工,大多在那里被发现,这一层除了作业区还有其他的设施间,如泵房,蒸汽压力房,杂物堆积处什么的。如果我们真能下到那里,基本也就到头了,哪怕经验再足设备再精良的队伍,也难以跨出下一步。那里全是断层和沙土带还有乱石区。坎贝尔老汉甚至怀疑,地底的阴火没准还未烧完,否则很难解释昨晚的地震是如何来的。
作为毫无经验的我们,必须在专业救援人员的陪同下,才准许下地坑,我等正在开会,罗莎闯了进来,她笑吟吟地扶着Dixie的肩头,说她英姿飒爽,不愧是她们这个行业的翘楚,再危险再脏的活都敢干,实在是佩服至极。现在深坑的钢条全已锯断,行动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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