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木盆地的冬天虽然有时也有下雪的时候,但一般下得不大。今年冬季却有点反常。进入十一月下旬,突然下了一场大雪,虽然很快停止了,可气温却直线下降。冰雪不融化,给冬灌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在这样极度寒冷的夜晚到地里去检查灌水质量,要穿上很厚的棉衣才能御寒。
钟海涛穿上厚厚的棉衣后,就要出去了,刘兰兰坚持要和钟海涛一起去,并说路滑,有什么事情,有个伴儿也好处理些。
钟海涛耐心地说:“兰兰,我自己小心点就行了,你在家里把钟瑞带好我就放心了!”
看到丈夫坚持不让自己陪着,刘兰兰内心充满爱意:“海涛,那我等你回来再睡吧!”
“兰兰,你白天还要上班呢!怎么受得了呢?还是赶紧休息吧!”
“海涛,现在机车上也没什么很重的活要干,我也不怎么累,还是等你回来吧。只有你回来了,我才能睡得更踏实!”
钟海涛知道兰兰的脾气,只好由她去。
钟海涛正要出门,刘兰兰突然想起什么:“海涛,我看到你的手电筒好像没什么电了,我下午买了两节新电池,我给你换上吧!”
刘兰兰说完,伸手接过钟海涛手中的电筒,转身进入卧室内,拿出两节新电池快速装上后,又递给他。
塔里木的冬天是比较乏味的。天阴时,天地之间总是一片灰蒙蒙的,有时候连风都懒得出来伸伸懒腰踢踢腿了,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凝固了似的。月光被乌云遮盖了,无尽的黑暗就像一张大网笼罩着田野,说伸手不见五指一点也不夸张。令人窒息的黑暗让人感到格外的阴森。乌云退去后,月光洒下来,让人更感到清冷了,地面上的植物、沙丘也像曲线似的被月光勾勒得朦朦胧胧。冰冷的月光加重了黑夜的静谧,平添了荒凉和寂寞。
钟海涛拿上铁锹,顶着寒风,踏着积雪检查到503地号邹阿根承包的地号里,远远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他寻着水声找过去,用手电筒一照,雪亮的光线里,一个很大的垮口呈现在他面前,水正汩汩地往外翻。钟海涛急忙大声喊起来:“地里有人吗?”接连又大喊几声,仍然没听见有人答应。他急忙将棉大衣袖子卷了卷,拿起铁揪就去堵。因为垮口较大,水流又急,铲起一揪土刚放下去,又立即被冲走了。钟海涛又大声起来:“地里有人吗?能听见我的喊声吗?”还是没听见回音。他只好脱下棉大衣,拼命地堵起来,衣服上立即溅满了泥水,鞋子也进水了,他全然顾不上这些,继续拼命地堵垮口子。
钟海涛好不容易将垮口堵好后休息了几分钟,邹阿根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到路面上流了许多水,结结巴巴地说:“海涛,谢、谢谢你,我到棉花地那头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没看到有垮口子,不知这会儿怎么垮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我喊叫那么久,你是真的没听到,还是脱岗了?”钟海涛疑惑地看着邹阿根。
“没、没脱岗,海涛,真的没脱岗。”邹阿根知道钟海涛在中耕时曾经铲过自己的棉苗,自己为这事对他不依不饶过,而且那年年终他为此事还接受过处罚,还赔钱给自己弥补损失,先进机车组也没评上。现在地里又垮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自己又跑回家去了,没能及时发现并堵上。如今落到他手里,害怕他报复,说话也不免紧张起来。
钟海涛要他把地里再仔细检查一遍,以防再有垮口子后,就到别的地号检查去了。
接连又检查了几个地号,钟海涛发现渠道流水都很正常,职工也没有脱岗的,就往回返。
走到家门口,已经是夜深人静了。钟海涛看见房子里的灯还在亮着,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便掏出钥匙轻轻地将门打开,发现刘兰兰已经靠在床头上睡得很熟了,胸前还放着一本书,钟瑞也正酣甜地睡着了。他轻轻地将兰兰胸前的书拿下来,兰兰已经醒了,看到钟海涛回来了,十分内疚:“海涛,说是等你回来了再睡,可我还是睡着了。你裤子上怎么这么多泥水?鞋子也湿了,不冷吗?赶快换下来!”说完慌忙找出一双干净的鞋子。
“唉,邹阿根的地里垮了个大口子,我喊了半天,连他的人影子也没见到,费了很大劲堵好口子后,他才跑过来。我估计他是脱岗了,问他他说没脱岗,其实就是脱岗了,他也是不会承认的。这个人,我见到他就很烦。兰兰,我真的不饿,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听了钟海涛的话,刘兰兰笑了:“海涛,还在想着那次中耕铲苗的事情吧?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别再计较了。”
钟海涛连忙辩解:“没有啊,兰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不要说是他邹阿根了,就是换了别人,也会很生气的。我的意思是说他在地里浇水,即使没脱岗,也应该来回多跑几趟,多看看,就不至于跑水了。这次幸亏发现得及时,地外边没跑多少水。如果地外边跑水太多了,让领导们看见了,我就是不说啥,按照冬灌管理制度,对他也是要进行罚款的。”
“你这么想就对了,海涛,赶紧洗洗睡觉吧,你明天也要上班呢!”刘兰兰说完,舀了一些凉水,又从热水瓶里倒出一些热水,调好水温让钟海涛洗好后,就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邹阿根浇完水后,专门到三分场办公室里探探风,看看场领导们并没询问自己昨晚地里跑水的事,知道钟海涛没告自己的状,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袁书兵已经安排过了,业务干部晚上到地里检查灌水,不能影响白天的工作,所以,尽管钟海涛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检查冬灌人员在岗情况,白天仍然要干业务工作。
这天下午,钟海涛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着台账资料,治安员李海龙慌慌张张地跑到办公室,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在,问话的声音不仅焦虑,也上气不接下气:“海涛,袁场长呢?”
看到李海龙慌慌张张的,钟海涛连忙问:“海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袁场长、肖书记和惠亚兵都到场部开会去了。”
听说几位主要领导都不在,李海龙连说带比画着:“海涛,我正在413地号里帮助我老婆浇冬灌水,突然毛渠里没水了,我跑到农渠上一看,也没水了,跑到斗渠上去,才看到有个冰洞,水正往外翻呢!”
所谓的冰洞,就是渠道帮子结冰的冻土层被水冲刷融化后形成的洞。冰洞堵起来很费劲,要将冻土层全部砸开,垫上新土后才能堵好。所以,各农业单位对堵冰洞造成的垮口等于一场抢险战斗,连退休职工都会踊跃参与这场战斗。
钟海涛听了,吓得一跳,如果不能及时砸开冻土并立即用土堵上冰洞,渠道的垮口会越拉越大,堵起来也更费劲了。他急忙去找副场长赵踊跃,可他爱人说他也到场部去了。葛玉萍这会儿也不在,钟海涛急了,家里再也没有其他领导了。他当机立断,立即在广播上进行动员并让大家拿上铁锹、十字镐和尿素袋子等堵垮口所需用的工具和物资后,急忙跑到413地号,看到渠水已经将渠道帮子拉了一条三米多长的口子,急速的流水正顺着冰洞往外翻,渠道边上站满了围观的职工。群龙无首,大家有的拿着尿素袋子,有的拿着铁锹和十字镐等工具,在叽叽喳喳地叫喊着。他们绝大多数已经习惯了领导们的指挥怎样干才开始堵,也有一部分职工在往尿素袋子里装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