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拼尽全力,可一个瘦弱的母亲,究竟要拥有多大的力量,才能抵抗得住这世俗的偏见?
命运,先后夺走她两个丈夫一个儿子,而今天,世俗,将夺去她最后的女儿。
猪笼很快准备好,那是一个用粗糙的竹条编织而成的笼子。村民们将瘦弱的女孩强行拖到河边,像对待一头牲口一样扔进了猪笼里。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绑住,无法动弹。她的脸上满是惊恐,眼中泪水打转,双手被束缚,她能做的只有看向自己母亲:
“娘——娘!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娘——我怕——”
“我要我娘——!”
“娘!”
“娘——”
“我不要被关进笼子里!”
“娘!我不要被绑起来!”
“我不要浸猪笼!!”
壮硕的躯体阻止不了作恶的罪人,却能很轻易地拦住一位声嘶力竭的母亲。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要抓二妮姐?”
“二妮姐!”
“二妮姐——!”
代表真相的话语被汹涌的浪涛吞没,怯弱的小丫头面色惨白,她明明已经发出了她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可是为什么……
王秋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翻腾的河水淹没,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麻木,随后,一声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片天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说到此处,王秋英停了下来。
说到最痛苦的时刻,她的眼中反倒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可凤遇竹知道,那不是因为不疼,恰恰相反,人在感受到极致的痛苦时,是没有表情的。
在她对面的妇人停顿片刻,长长舒出一口气,嘴唇有些颤抖:
“小哥儿,有句话,是我怕你不回来,刻意骗你的同情心的。"
“二妮天天都来我的梦里,”她说,“她还是穿着那天那身衣服。”
“她还是被关在那个小笼子里。”
“她就这么看着我,她说,娘……水里好冷……”
“她说,娘,你怎么不救我?”
“她说,娘,你不要我了吗?”
“她说,娘,这里好黑……我好怕……”
“婶子——”凤遇竹听不下去了,她害怕自己已经在渐渐消退的理智会在此刻彻底泯灭,她压下心头的火,努力克制自己的语调,让它显得正常,“我既然回来了,您的忙,我一定会帮!”
王秋英闭眼,沉重点头:“谢谢你,小哥儿。”
她轻轻扬起嘴角,似乎想压下心头的苦涩,却不料,苦涩从唇角消退,又攀上眉梢:
“只是,这件事,还没完。”
凤遇竹闻言一愣,她想过二妮死亡的背后有隐情,却没想过,这个故事,竟然这样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