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一袋黄金,跪在青衫人面前:“先生,我愿以千金换一命,求您为我卜一卦,看我能否长命百岁。”
青衫人淡淡道:“命不可买,卦不可贪。你若执意,卦成之后,你需以最珍视之物相抵。”
赵元毫不犹豫:“我愿以家产相抵!”
青衫人点头,掷卦。
片刻后,他道:“你之病,非药石可医,乃前世业障。你若想活,需以至亲之血为引,炼药服之,方可续命十年。”
赵元大惊:“至亲之血?谁?”
青衫人闭目道:“你母之血。”
赵元如遭雷击,浑身发抖。他自幼丧父,全靠母亲抚养长大,母子情深。他如何能对母亲下手?
他跪地哀求:“先生,可有其他法子?”
青衫人摇头:“天道无情,命债命偿。你若不愿,便顺其自然。”
赵元含泪离去。数日后,他竟真的回到家中,趁母亲熟睡,割破其手臂取血。母亲惊醒,痛哭质问,他却只说为求长生,别无他法。
他依卦中之法炼药服下,果然气色好转,病痛渐消。然而,自那日起,他每夜噩梦不断,梦见母亲血流满面,哭喊“逆子害我”。他心神俱疲,终在十年之期未到时,发狂而死。
此事传开,清虚观的鬼卜师被斥为妖邪,再无人敢轻易求卦。
然而,世间总有人不信邪。
又一月圆之夜,一位女子来到清虚观。她名叫苏婉儿,是城中一名歌姬。她容貌绝美,才艺双全,却因一段情缘,心碎成疾。她的情郎是一名书生,两人私定终身,却因门第悬殊,被女方家族强行拆散。书生死后,她日夜思念,形销骨立。
她带着一支玉笛,那是情郎生前赠予她的定情之物,踏入观中。
“先生,”她声音凄婉,“我愿以一生福禄,换他重生一次,可否?”
青衫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你可知,死生有命,阴阳两隔?”
苏婉儿点头:“我知道。但我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再见他一面。”
青衫人长叹,掷卦。
卦成,他道:“你之执念太深,已动阴司。你若真想见他,需以魂魄为祭,进入冥途,寻他三日。若三日内寻得,他可还阳一日;若寻不得,你魂魄永困幽冥,不得轮回。”
苏婉儿毫不犹豫:“我愿去。”
青衫人取出玉笛,吹奏一曲。笛声凄凉,如泣如诉。片刻后,苏婉儿只觉魂魄离体,眼前一黑,已置身于一片灰蒙蒙的荒原之中。
她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座桥边见到了情郎。他身穿白衣,神情茫然。她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泪如雨下。
“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情郎抬头,认出她,亦是悲喜交集。然而,冥吏已至,告知她时限将尽。
“你若回去,他可活一日;若不回,你将永困于此。”
苏婉儿含泪点头,松开手。她最后看了一眼情郎,转身离去。
片刻后,她魂魄归体,睁开双眼。青衫人已不见,唯有玉笛留在石桌上,笛身裂开一道缝隙,似被泪水浸透。
三日后,那书生的坟墓前,出现了一具女尸。她身穿素衣,面容安详,手中紧握着一支裂开的玉笛。
村人说,那是苏婉儿,她以魂魄换了一日之缘。那一日,书生“复活”,与她共度最后时光,随后再次死去。
自此,清虚观的鬼卜师再未出现。有人说,他已赎尽罪业,得以超生;也有人说,他仍在某个角落,为那些执迷不悟的世人,卜着最后一卦。
而那盏灯笼,依旧在风雨中摇曳,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叩门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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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一位年轻的卜卦师游历至此。他听闻清虚观的传说,心生好奇,便在月圆之夜前往探查。
他走进观中,只见正殿中央,石桌犹在,龟甲铜钱散落其上。他随手拾起一枚铜钱,正欲细看,忽觉一阵阴风袭来,烛火摇曳。
他抬头,只见墙上竟浮现出一行血字:
“卜尽天下事,难卜心中痴。
卦知生死路,不渡痴情人。”
他猛然回头,却见空无一人。唯有那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光影斑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远讲不完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