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恒岛。
如水晶宫殿般美轮美奂的地下洞穴之中。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数不清的狗头人,他们看上去睡得正香,马修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我没料到你来的这么快,马修。”
哈斯曼的声音显得有些局促:
“威尔现在刚从漫长的治疗中缓过劲来,估计还需要睡上一段时间,额,也要不了多久,可能是十到十五分钟的样子吧。”
“他的精神很强韧,是我见过的狗头人中最强大的那一个。”
马修好奇的看着旁边的小男孩:
“你见过很多狗头人?”
哈斯曼羞涩的低下头:
“是的。”
“在遇见杜德利之前,我曾经和一些狗头人结伴而行,但他们听不懂我的心声,更无法深入观察我的世界,最终我只能和他们分道扬镳。”
“我一度以为像狗头人这样的物种是无法理解孢子世界的美妙的,但威尔的出现颠覆了我的认知,显然是我之前狭隘了。”
马修笑着说:
“没必要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之处,这和狭隘与否无关。”
哈斯曼真诚的弯腰道:
“谢谢你的安慰,马修。”
小家伙总是如此的礼貌,搞得马修都有些局促了。
他看着地上的威尔们。
在感知之中。
马修捕捉到了狗头人和先前的一些不同:
“他和蘑菇的联系没那么紧密了?”
哈斯曼点了点头:
“是的,这也是我给他安排这场试炼的意义所在。”
“此前他身上的微生物有失控的风险,这种风险源于他在认知上的不断进行着的自我否定,他的精神一直很强大,但也面临着许多思想上的困扰。”
“我替他解决了一部分这方面的麻烦,他和之前签订契约的那些真菌可以更友好的相处了。”
“在此之前,他有沦为真菌的奴隶的风险,但现在我可以保证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马修好奇地看着哈斯曼:
“可从微生物的角度出发,威尔沦为真菌的奴隶对伱来说也没坏处吧?”
哈斯曼明明是腐囊领主。
但他的思维却更接近于人类或者是类人生物。
这点对马修来说还是比较诧异的。
“是没坏处,但我知道杜德利不希望看到那一幕,所以我也会竭力去避免。”
哈斯曼解释说:
“杜德利常告诉我,微生物应该被重视,但在发展的过程中也必须得到节制,否则这个世界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
虽然我个人觉得面目全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能理解并赞同他的想法。”
马修沉吟着点了点头。
杜德利对于哈斯曼的影响确实是潜移默化的,假如没有杜德利,哈斯曼极有可能发展成一个对世界具有极大威胁的怪物领主。
它可能引发世界的动荡,甚至有可能造成世界濒临灭亡。
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在成长阶段就被强大的传奇法师乃至于神法师给扼杀掉了。
杜德利的告诫极有道理,适当的节制不仅是在保护这个世界,也是在保护以哈斯曼为首的微生物自己。
“还是说说威尔吧,和他签订契约的真菌是什么来历?”
马修问。
哈斯曼立刻回答道:
“一种变异的狗头菇,在幽暗地域,那是一种随处可见的真菌,对于类人生物来说有着较大的实用价值和照明价值,因为时常生长在狗头人居住的环境下,因此有了这个名字。”
“普通的狗头菇不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寄生能力与变异能力,威尔身上的真菌显然另有来源,我和他进行了简单的沟通——这很困难,因为那些狗头菇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意识或者是泛集体意识。”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掌握了对方的基本信息。”
“这些狗头菇外表艳丽无比,在黑暗的环境下能绽放出孔状的射光,它们并无毒性,对于大多数类人生物来说都可以食用。”
“但威尔身上的狗头菇显然是变异了的,他们拥有一定的寄生能力。”
“在进入类人生物的体内后,他们会迅速的自我分解,并以孢子的形式完成对宿主的寄生。”
“作为一种寄生类的真菌,变异的狗头菇对于宿主身体的破坏程度并不严重,被寄生后的类人生物通常只会变得更容易饥饿,只要你能够按时提供足够的养分,这种寄生就不会为你带来多少困扰。”
“为数不多的副作用可能就是消化更好了,更容易饿了,以及失去拉屎能力了。”
马修琢磨一下:
“对于一些法师来说,这可能不是什么副作用。”
哈斯曼好奇地看着他:
“为什么?”
“是因为不用拉屎了,就能把更多的时间用来研究法术了吗?”
马修笑而不语。
哈斯曼更加好奇了,连连追问。
就在马修思考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杜德利从洞穴外走了过来,严厉地制止马修道:
“嘿,哈斯曼还是个小孩,马修你可不能在他面前聊太过成人的东西。”
马修立刻冲哈斯曼摊了摊手。
以往哈斯曼多半会听杜德利的,但这次小男孩竟然不服气的顶了一句:
“马修也没干过太成人的事情啊!”
“你看看他身上的菌群!”
马修脸色一黑。
杜德利也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说回咱们的新成员!”
杜德利强行转移话题:
“如果只是普通的类人生物,变异狗头菇的寄生过程也就到此为止了,但偏偏威尔是个狗头人,而且他身上的金龙血脉达到了一定的浓度,在寄生的过程中,威尔完成了血脉的觉醒。”
“出于一些我们至今没能摸清楚原因的机制,变异的狗头菇对威尔的金龙血脉进行了源源不断的提纯。”
“这种提纯循环大约进行了18次,而威尔现在刚好是18级,所以我猜测每一次提纯循环都会让他的等级+1。”
“马修,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马修顿时来了精神:
“你说的都是真的?”
杜德利郑重地说:
“千真万确。”
马修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这是真的,而且威尔身上的狗头菇可以提取并利用的话,那将对于术士、特别是龙脉术士来说,不啻于是天翻地覆的加强!
众所周知。
术士基本上就是看天吃饭,啥时候血脉觉醒了,啥时候便有机会更进一步。
因此这一群体的成长曲线是相当不稳定的。
可能在觉醒之后经历漫长的低谷,然后连跳三四级,之后又是数不尽的荒芜期。
也有可能在确定之后便常年保持最初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所以术士们也很少有主动去追求力量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秉承着及时行乐、等着力量找上门的原则。
相比起来。
恶魔术士算是术士中的另类。
因为恶魔领主费尔南斯的缘故,恶魔术士有着一条相对稳定的血脉强化路线,相比于龙脉术士、妖精术士、天命术士和其他术士来说,恶魔术士其实更像是血脉版的法师。
可威尔身上的奇迹如果可以复刻的话,一切就又不同了。
马修想到了泽勒,还有之前见过的妖精术士白。
一旦他们身上的血脉能够在人为控制下反复进行提纯。
他们将能很快的达到其血脉所能承载的力量上限!
这对术士来说简直是空前绝后的大加强。
“但你们应该还没有找到稳定的复制方法吧?”
马修冷静下来问。
杜德利点了点头:
“一方面我们得询问一下威尔本人的意见,另外一方面我们还得思考是否要这么做。”
马修明白杜德利的顾虑。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狗头人威尔可能就会成为术士们眼中的唐僧肉。
到时候肯定是祸大于福的。
“这方面的研究确实要小心,我会保密的。”
“不过如果有进度的话,请务必让我知晓。”
杜德利没有瞒着自己,马修自然也直接表明了态度。
说到底他只是孢子结社的一名普通成员,真正怎么拿主意还得看眼前这两位。
马修讨厌别人干涉自己。
因此他也不会主动去干涉别人。
三人又聊了一会其他的内容。
不多时。
威尔悠悠醒转,所有狗头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反而是他的本体在原地坐了更久,似乎正在发呆。
“谢谢你们……”
威尔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我的身体好像比之前更加轻盈了。”
杜德利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试炼前我们告诉你的那样,你身上的危机现在已经得到了解除,你可以和你的伴生者更好的和平共处了。”
“你不必对此感到恐惧,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在这世上如果存在着一个和你性命相关的灵魂还蛮好的,至少你不会再孤单了。”
威尔沉默了一会,而后点头说道:
“虽然我还不能与它进行沟通,但我愿意相信你。”
“说起了,我现在已经是孢子结社的一员了吗?”
杜德利笑着说:
“如果你愿意,那么你现在就是了。”
“我和哈斯曼你已经很熟悉,这位想必你也不陌生了,他是马修,也是孢子结社的元老,正是他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威尔显然还记得马修。
估计了马修所化身的银龙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下跪——
好在被马修及时制止:
“在孢子结社里,大家都是平等的。”
他的语气相当温和。
威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谢谢。”
“我明白了。”
此时哈斯曼站出来补充说:
“孢子结社成员的工作在于探索微生物在生死之间以及自然界中所扮演的角色。
我们的目标并不是称霸世界,而是让这个世界知道、认识并承认我们的存在。
我们希望微小的世界一角也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这就孢子结社存在的意义。”
威尔听完之后眼神颇有触动,看样子是把这段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马修忍不住凑到哈斯曼耳边问:
“我上次加入的时候你怎么没对我说这段话?”
哈斯曼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心中回答道:
“这是我和杜德利最近才琢磨出来的,我们并不精通表述,所以刚刚那段话,还是拜托前阵子在你的林子里逗留的那个诗人润色的。”
“他可真有文采啊!”
哈斯曼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与钦佩。
诗人?
马修微微一怔。
洛兰应该不会免费帮人润色吧?
不知道这家伙收了哈斯曼什么好处?
他刚想细问,杜德利此时却已经招呼他们出去吃烤蘑菇了。
烧烤期间。
狗头人威尔主动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在很久之前,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狗头人,每一天都过的浑浑噩噩。”
“那时的我没那么多烦恼,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个宽阔温暖的独立洞穴,有两个或者三个能干活、能生育的妻子。”
“我和我的部落居住在幽暗地域的深处,那是硫磺城的北部——那里有一座巨大的裂谷,谷口挨着三座环形地下火山的豁口,因此气候还算暖和。”
“说来可笑,那时的我只是部落中最低级的拾荒者,日常的工作就是替部落中的强者捡蘑菇,主要就是狗头菇。”
“我并不强壮,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我可能会在某一个食物短缺的季节成为其他地下生物甚至是部落里其他狗头人的口粮。”
“但在幽暗地域,意外才是常态。”
“一条炼狱蝮蛇从火山口中爬了出来,他袭击了硫磺城北部的所有地下聚落——包括我们部族。”
“那条蝮蛇似乎是为了挑衅硫磺城里的某个角色,他在城外游荡的时候,没有立刻对我们下死手,只是用看不到尽头的毒雾封锁了大裂谷。”
“毒雾笼罩了一切,生灵在煎熬中不断地死去。”
“部落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毒雾中遭了秧,我当然也没能例外,可对于一名狗头人来说,面对强大的炼狱蝮蛇又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躲在储存蘑菇的洞穴里默默等死。”
“很快我的皮肤就开始溃烂,我的牙齿掉落了一半,我的嘴角长出了各种血泡,我感觉我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