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自己和老师本来就是一个课题组的,一篇文章有通讯有一作,就算你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就不能是只负责写文章挂名的么?
方子业多加了几个字——
(拟发表文章,需要做好数据审核以及原始数据的保留。)
有一部分人啊,是专门找学术作假的漏洞,来吸引流量的,干的就是这一行事儿,可能一个小漏洞,都会被贴上什么不正之风的大标签……
当然,方子业没有什么被迫害主义心里,纯粹就是为了保险!
……
一夜无话。
翌日,方子业早早地起床后,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早餐以及衣服。
洛听竹什么时候来的,方子业竟然都不知道。
不过,衣服袋子里还有一个小纸条:“师兄,我来晨跑了,就提前带给你了。”
早餐不是洛听竹送的,乃是兰天罗给方子业带的。
有微信信息为证:“师兄,师父他太偏心了,明明这几天我也很辛苦,他却说,让我给你带早餐!~”
“而不是你请我们吃早餐!”
方子业醒来的时候,才六点五十分,以上的一切都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
两个感叹号触目惊心,应该是兰天罗都被方子业如今的虚名给镇住了。
兰天罗自己是喜欢搞学术的,只是入行比较晚,所以积累暂时还不如方子业这么丰富!
对于兰天罗的意见,方子业还是非常谨慎地回复了:“吃早餐都是小事,要不我直接把你往后一年的早餐钱都转你?”
一年的早餐钱,一顿算十五块,也就是六千多块钱的事儿。
不过,方子业的玩笑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复。
方子业也不多啰嗦了,赶紧先把热干面给搅拌之后入肚之后,才戴着毛巾,拿着牙刷、牙膏以及杯子推开门往外走。
只是,方子业才出门,整个人就是一愣。
科室里,自己的师父邓勇、隔壁组的陈芳副教授以及彭隆副教授等人穿着白大褂排列而站,在他们的身后,有聂雪华、秦葛罗等人整齐排列……
严志名、李源培博士自然也在列。
他们下意识地看到了方子业推开了门之后,就鼓起掌来。
这是对于方子业刚开完研讨会之后,迟到的祝福与欢迎仪式!
但就是,这样的掌声,才持续了三秒钟,所有人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方子业目前的打扮,着实寒碜!
睡衣,睡裤,洗脸几件套,手里端着盆儿,脖子上挂着毛巾,知道的人知道方子业是住院总,不能回家所以去洗漱。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子业要往澡堂子里走!
方子业只是犹豫了三秒钟,就赶紧跳过了走廊,直接往医生办公室里奔跑了去,脚上穿着的拖鞋在科室里的地板砖上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而看到这一幕,准备给方子业来一个惊喜仪式的邓勇终于也是脸皮开始抽搐起来:“算了,大家都散了吧,都是老熟人了。”
“也好!邓老师。”陈芳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其实方子业是值得这个仪式的!
这一场研讨会一开,方子业在鄂省医学会创伤外科分会的副主任委员肯定是妥当了,下下一任换届的时候,主任委员都不是问题。
只是吧,时间、场合都挑选得不太合适!
等到方子业重新穿着西裤、皮鞋、系好领带,穿好格子衬衣,将新买的一件白大褂和胸牌都重新打理整齐进入到医生办公室时,一群大佬们又都散了!
只有李源培、熊锦环以及刘浩江几个博士在办公室里主持大局。
方子业摸了摸鼻子道:“这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也没人给我提前说一声啊?”
“是邓老师说要给师兄你一个惊喜的。”兰天罗道。
惊是惊了,喜是一点都没有。
住院总最狼狈的时候就这么被围观了,还惊喜个屁。
不过,老师的这个好意,方子业还是要去表达一下感谢的,从办公室退了出来,便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邓勇教授在和陈芳、彭隆两位副教授喝茶,邓勇是大大方方而坐的,彭隆和陈芳副教授则是只坐了半边屁股。
“子业,子业!”看到方子业进来后,两人都赶紧先叫了人。
“师父,陈老师,彭老师。”方子业回了礼。
看到方子业脸上的疑色,邓勇直接道:“看来有些仪式感,咱们是学不来的,就索性说点落地的话吧。”
“子业,你该请客吃饭了,你知道不?”
方子业道:“下个月一号,几位老师一定得赏脸来啊,我到时候敬各位老师几杯。”
从大层面说,这几个人都不是外人,而且对方子业也有过帮扶,客气一点肯定是没什么的。
喝酒固然不好,但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不喝点酒,也会觉得吃饭没啥味道。
“那可就说好了啊!~”
邓勇接着说:“下面我就随便地再重新排布一下我们科室的各个分组吧。”
“彭隆,你的意思是,你还是想继续做骨缺损手术,不想再接与毁损伤相关的手术了是吧?”
彭隆摇头:“邓老师,值班的时候我肯定是会做的,但是日常的择期手术,我还是觉得个人能力略显不足,所以需要将我们组的手术分类缩窄一点。”
“等以后机会成熟了,再慢慢探索!”
不带组不知道当家的苦。
彭隆现在终于是明白之前的韩元晓为何‘发疯’了。
带组固然名利双收,但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的话,那就是自找苦吃。
有一些名利场,并不是你想钻就可以钻的。
于是彭隆就找到了邓勇,倒了心里的苦水,我常规的手术都还没做得特别明白,一下子把步子跨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所以彭隆决定了要收拢自己的步子。
陈芳副教授的选择,与彭隆又不一样,他想更多地接触毁损伤以及相关的病种,愿意为科室减负!
两种选择都没有错。
知难而退,也是一种哲学。
方子业现在肯定是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办公室,在所有人都表态之后,开口道:“彭老师,将骨不连和骨缺损两个手术术式继续深耕下去,是非常好的。”
“我们创伤外科的病种很多,创伤外科的病人也不全是毁损伤,我觉得挺好的。”
“如果我们科室的毁损伤治疗相对成熟之后,我也想集中做骨缺损和骨不连相关的手术!”
方子业算是第一次表态了自己的临床意向!
毁损伤的保肢术,其实并不是方子业挑头要搞起来的,是机缘巧合,方子业正好会,也开了局,当然要深入下去。
然而,毁损伤的病例,毕竟只是极少数。
在汉市若是各大三甲医院都将这个术式推广成熟之后,只等着毁损伤的手术做,范围就狭窄了。
医生的诊疗对象毕竟是人,所有的病人,应该都纳入到医生的视野里,所有的病种应该也有所疗法相对。
邓勇听了,便也想给方子业铺一下路,便道:“子业,那就先这样吧,彭隆,以后如果子业想跟着你学习一下骨缺损,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彭隆赶紧摇头表态:“邓老师,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
方子业的欢迎仪式没有成功,但是对于瑞恩教授几人的欢迎仪式,却是相当成功且流程顺畅的。
由邓勇先介绍了瑞恩教授等人的履历,而后袁威宏开始介绍每个人的名字,大家开始鼓掌欢迎。
邓勇等人在举行了欢迎仪式后,还让布兰登教授作为来访的代表进行了发言。
布兰登教授是没有客气的,坐着说道:“我认为,我们所有外科的同道,都应该是一家人,我们面临的敌人是难以揣测的疾病。”
“虽然我们创伤外科的人,会有学术理念的不同,会有认知的差异,但我们的目的性,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听到袁医生说华国有团队可以非常标准的治疗毁损伤后,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因此特来拜访观摩。”
“非常有幸昨天可以看到方医生非常精妙的操作,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自己的底蕴积累不够,所以看不透手术暗含的逻辑。”
“也因为语言的差异,我们所了解到的基础知识,还有一部分不太完善,如果合适的话,还希望方医生可以传授给我们更加系统的理论!”
方子业闻言,目光一闪。
袁威宏给布兰登教授等人的理论,肯定是经过了袁威宏自己处理之后的理论系统,而且还经过了袁威宏的个人解读,将其翻译了一遍。
这就相当于经过了两次的中转,那表达的意思就更加袁威宏化了,而不是方子业化!
“谢谢布兰登教授的夸奖,这是我的荣幸,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内容,尽量贴切地翻译好后,以邮件的方式发送给几位教授的。”
“但您也知道,这需要时间。”方子业出过国,因此英语也颇为流畅。
大家并未因此而觉得惊讶,因为可以全英文交流的,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得到,包括兰天罗和揭翰等硕士。
如此一来,也就算是交完了班。
而后就开始了非常规矩的带教查房,今天的查房,因为几位外国的教授到访的缘故,所以将每一个病例都进行了比较详细地拆析,让他们大概明白,现在科室里的,都是一些什么病种。
其实邓勇教授组目前的病人种类,相对比较单一。
毁损伤急诊手术术后的,毁损伤保肢术后功能重建术后的,非毁损伤上下肢功能障碍这几大类,并没有其他比较普通的创伤患者。
周一,并不是邓勇的手术日,而是陈芳副教授组的手术日,所以大家才可以放慢查房的脚步。
查完房,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的十一点。
各个管床医生走向更改医嘱的岗位后,邓勇就与袁威宏二人将三位教授请到了主任办公室。
布兰登教授说:“邓教授,你们实在是太辛苦了,你们病房竟然有这么多病人,分配到你们的临床组之后,竟然还有二十多个!”
“这简直不可思议!~”
国外目前的诊疗属于是预约制,每天的门诊病人量也就是十几个,可能还不到十几个。
当然,国外的查房也很类似,手术也是预约制度,所以,临床医生可以放心大胆地将每一个病人做得非常细致。
按照他们的查房节奏,一个组的病人,就得磨很久,而且每个病人,可能都需要在查房结束后,查阅很多资料。
但似乎,华国的医疗环节,并没有这一步骤。
这是国情差异,布兰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方医生,请问你下一步的临床课题方向是什么?”
“你有打算考虑将毁损伤保肢术以及功能重建术的标准操作进行简化,或者是研发一些辅助的器械,比如说缝合器等么?”
方子业闻言,眉头稍皱:“布兰登教授,您为什么这么问?其实我想做的下一步临床课题,与毁损伤保肢术无关了。”
在方子业的视野里,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没有必要一直怼着毁损伤来操作。
布兰登几人闻言一愣,而后韦德教授问:“方医生,你为什么不继续研究毁损伤呢?是因为华国的病人量不够么?”
“按照目前的社会发展趋势,华国的毁损伤急诊病例患者会越来越多才对啊?”
“方医生,手术方式其实也是一种工具,是我们让患者减轻痛苦,获得更多功能的工具之一。”
“这个工具如果太复杂,需要的门槛太高了的话,其实它就不是成熟的工具,也不是成熟的手术。”
“方医生,你是对这个研究最为深入的,你应该将其进行简化,让更多的医生能够做你这样的保肢术!”
方子业出过国,知道国外的很多专科医生,甚至一辈子就只做一种手术,或者是一个地方的手术。
有人专门只做髋关节置换,有人则是只做膝关节置换,其他人遇到了不是自己做手术的患者,会推荐他去其他医生那里做手术。
国内可不这样,病人只要挂了号,你解决不了,也得及时地给他找到另外一个号才行,否则的话,就会觉得你没有医德!
“韦德教授,您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我们国家的实情可能不支持我们只专研一个病种,我们需要变成多面手,多能手!”方子业开了一个玩笑。
方子业的回答很正式。
袁威宏则是又解释了一句:“我们国家虽然专科分得很细,但是每个专科的病种是不挑选的,我们是以临床组的形式,一个组会接诊很多病种。”
“从门诊到住院,是短期内的预约住院制,而不是预约手术制度。”
“那太可惜了。方医生!”
布兰登教授摇头,满脸的惋惜之色:“如果你可以专研一道,以你现在的年纪,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可能你就可以将毁损伤的保肢术研发得更加完善。”
“不过华国的患者数量和患者种类多,医务人员比较少,也是必须要面临的严峻考验。”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我们骨科的损失!~”
在布兰登看来,如果毁损伤保肢术只研发到这样的程度,还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对操作者进行大量的严苛训练,医生才可以成熟。
而不是只需要进行理论学习,就可以有更好的工具辅助一个医生做出高质量的手术。
一个是训人,一个是训器械。
方子业回道:“布兰登教授,我相信即便是没有我,也可以有其他的医生可以对手术的术式进行简化。”
“我的选择也是要看精力的,我不可能对我的一部分门诊病人视而不见!”
“正如国外的一句名言,人一辈子很短暂,活在朝夕。”
“我们医生,也应该活在当下,虽然会累一些,但这就是我们这个可爱的国家,它发展的时间并不长。”
“它要面临的成长和考验,我们必须与之共进退。”
华国很大,人口众多,医务人员少,这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但好在,如今的华国,只要你成为了医生,基本上不会饿死你,虽然达不到大富大贵,但也会高于当地的一般平均水平。
方子业还记得那句话,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好,你就去做,去建设!
这是一个事实,虽然它很累,虽然方子业甚至可以往国外跑出去,逃避,面临国外的实情。
就做一个单病种!
不过这不是方子业的选择,有困难就面对,大家一起面对。
谁不想轻松些呢?
但,目前国内的环境,还不至于让方子业穷困潦倒,甚至,这个环境还让方子业走上了‘出人头地’的第一步。
这是一个精广选择,方子业自然知道,所有的技术是越精越好。
大家所有人都知道吃肉好!
但你不论实际地就去问何不食肉糜?这不是扯犊子么?
现在国家需要的是多面手,需要的是更广大地提高平均水平,而不是将一项项技术打造成世界最顶尖!
还是先让目前的患者们吃饱吧,吃饱了之后,才能想着吃好的问题!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布兰登教授依旧喃喃自语。
仿佛是失去了创伤外科的一个科研新星。
不过,在袁威宏和邓勇两人的眼里,却都是欣慰无比。
这不是他们教给方子业的话,而是方子业自己的认知和选择。
他们不仅培养出来了一个创伤外科的青年才俊,而且还给国家,至少是给汉市培养了一个非常‘上道’的医生。
大局要面临的困境,我们就必须要与之共进退,这话说得多好啊?
不过,即便如此,布兰登教授还是不死心:“方医生,但是,你也不应该放弃‘毁损伤保肢术’的成长,它是你研发出来的,它就是你的孩子!~”
“你要对它的成长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