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就是方教授,估计也不是什么熟悉的人,索性就等吃完了再看。
“方教授,我个人还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如何处理,还是看方教授自己的选择。”
“我年纪大了,所以处理事情都比较软。”瞿唐伟先表了态。
一是示好,二是说明自己的立场。
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之后,就都会逐渐变得低调,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谢谢瞿教授!~”方子业回道。
吃完饭,方子业与瞿唐伟教授各自分开赶去了不同的地方。
方子业这才看了来信,一共四条。
“方教授,我还是胡海,首先我要给您道歉,我是猪油蒙了心,依靠一些下作的手段,操控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第一条,先道歉,后认错。
“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过要害方医生您的意思,反而,我还动用了自己的一些资源,尽量地给方医生您争取了一些权益。”
“虽然这些权益都是身外之物,但也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从来对方教授您都没有任何的恶意。”这是第二条,表明自己的立场。
对方并非是不学无术的那种‘二代’,做事格外无脑。
反而很有文化,说话做事,分寸都拿捏得很好。
“固然,方教授,我借着您的名头,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我对方教授您坦诚,我交换得到了很多东西!”
“但都不涉及到具体的财物,我个人也不缺这些财物,我能升到副处,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全都是这段时间得到的收益。”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好的机会,我都可以给方教授您慢慢坦诚。”
“以上都是我不对的地方,但是方教授,请您理解交易一旦达成,就很难撤除,普通人的合约毁约都会面临残酷的赔偿,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第三条,他说明了自己的困境。
第四条,也是最长的一条,分段清晰:
“方教授,我自己整理和处理了一波人际关系,现在总共还有八个患者,希望方教授您能够援伸正义之手,本着为患者解决痛苦的大医之德,让这些困受痛苦的病人可以有所改善。”
“病人会记念方教授您的恩德,我胡海也会感念方医生您的援义之恩,说不得百死莫辞,但以后有事相请,必当尽全力帮方医生您。”
“这八个病人中,有两个是可以直接来贵疗养院的,只是目前疗养院没有单向选择将病人转诊过来。”
“另外六人,我们可以自行来恩市的医院,只要方医生您稍微抽空做一下手术,便感念方医生您的仁慈。”
“这样我当前的困境便得以化解,我保证,我可以将所有拿到的东西,全部如数退还,甚至我申请去偏远地区工作也罢,还是其他要求,只要方医生您提出来,无不应答!”
胡海不是那种胡人,看这小作文写的,一看就是公文练出来的,文辞练达!
这应该算是个文化人,如果让方子业自己写这种小作文,可写不到这样的水平。
方子业依旧没有回复。
什么跟什么?
你认错了我就得帮你?你说你自己面临了困境,我就得以德报怨?
你是没害过人,但你恶心了人啊?你自己忘记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我方子业在中南医院,也算是欣欣向荣了,如果没有你们出现,方子业压根不用跑来恩市疗养院。
虽然来了也很不错,正好是住院总下了之后的调休期,而且还可以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谋一些福利。
但即便是没来,方子业的团队,依旧可以产出不断,根本不需要东奔西跑,直接就朝着搭建国家一流创伤外科而奋进。
估计用不了几年,创伤外科前十,就有中南医院的一席之地。
方子业几个6级技能,茫茫多5级技能,是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
八点五十五,宮家和教授几人就都到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
宮家和教授一边看着阅片系统里,之前手术病人的X线骨盆正位片,一边感慨道:“这手术质量,简直没得说。”
“房教授,您看看!~”
手术做完之后,肯定是要复查的,等恢复到一定程度后,才是康复期。
到时候,病人可能就下床走路溜达了。
房志宽等人都是创伤外科的专家,可能一些手术做不出来,但评估手术质量好不好,那是有眼力的。
房志宽又不是瞎子,宮家和阅片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盯着方子业的双手,吧唧着嘴,脸上的皱纹加深几分:
“我只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再把方教授的手接上来。”
“你们谁知道,有没有人做过这种同种异体肢体移植手术成功了的?”
房志宽没有回话,反而是以一种正经的学术讨论的语气,在开高级玩笑。
这就是高端的交流和拍马屁了。
顾毅听到这里,马上找到了插话点:“房教授,这种手术过不了伦理学审批的,不可能出现。”
器官移植,不包括肢体移植。
因为器官移植,不影响逝者去世后的遗容。
如果是肢体器官也捐献了的话,实在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同意这种手术的审批的。
“小顾,你这护师弟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房志宽笑道。
“师兄弟,本来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我们本家兄弟。”顾毅说。
方子业听到这里,便打断道:“宫教授,房教授,还有严教授,这个骨缺损的病人的话,术后的康复,我们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术后最主要的是预防感染,所以还要请呼吸科的教授多多会诊支持。”
“另外,另外一个骨不连的病人,我最近回去之后琢磨了一下,我有这么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成熟。”
“患者的骨折固定情况很好,手术做得很漂亮,而且,我们已经查过了免疫和风湿相关的许多实验室检查,都没有异样。”
“骨不连也不可能是高血糖引起的,那么,我们就该考虑一下,是不是局部的血运受到了影响。”
“我提议啊,还是定期监测一下核磁共振,不需要造影。”
“就普通的核磁共振加增强就好了。”
“以上,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我回顾了患者以往术后的一些复查影像学结果,全都发现,每一次的检查结果之后,骨折的断端,都没有愈合的迹象。”
“也就是,好像没有肉芽组织生成的迹象。所以我提议我们做一个小的试验,就是给患者做一个小巧的骨牵引穿洞!”
“然后继观一段时间,骨牵引的穿洞,是否存在骨折愈合期,这样一来,我们要么肯定患者的自愈能力,要么否定!”
骨折的康复分四个期,这是骨折的概论里就有的大体内容,大家都很熟悉。
在遇到了未知病种的时候,就需要从这些基本原理出发。
骨折的康复分四期,1、肉芽修复;2、原始骨痂形成;3、成熟骨板;4、塑形。
肉芽修复期是骨折断端出血、肿胀使周围骨髓干细胞分泌到骨折周围,形成局部血肿,该过程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第一步都没有看到的话,那么后续就不用谈了。
方子业继续道:“第四种可能,我再看了患者的最初次病例,写的是开放性骨折,有不规则骨折碎块。”
“前天,我问过了患者,患者受伤之后是神志不清状态,同场地还有其他的伤者,那么,你们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不规则的骨折碎块,不是患者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所以,在第一次骨折治疗的手术中,将他人的骨折碎块,当作了患者的骨折碎块保留了下来,拟做骨支撑的支架,所以就产生了局部的免疫排斥反应。”
“这些骨折碎块,在后来的手术中,已经完全坏死吸收掉了,但局部依旧存在着免疫排斥反应,这才是后续手术依旧不愈合的关键。”
“还有第五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应用的一些药物,到达不了骨折的断端。”
“于正常人而言,促进骨折愈合的药物即便达不到局部,患者自体就有修复的能力,不需要外来的药物辅助,但这个患者不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局部穿刺或者是介入的方式,进行局部给药试一试。”
方子业的创伤外科基础理论是6级,因此,对各种原理都是融会贯通状态,一下子就罗列了五个方案。
罗列出来后,当然就是讨论环节。
最后,确定了三种方案,一个就是骨牵引洞尝试证明患者的自愈能力,第二个就是通过局部给药,第三个就是考虑是不是真的存在局部的免疫排斥。
优选前两个,次选第三个。
这个病人的治疗探索先这么定下来之后,方子业才又道:“宫教授,我觉得,昨天发在群里面的第六个患者,还是挺有意思的?”
宮家和闻言,对每天病例都很熟悉的他,顿时眉头一皱:“方教授,您是说,那个下肢极度畸形的患者么?”
“这个程度的畸形,可不好治疗啊,他的患肢,比健侧肢体,至少短缩了有二十厘米!”
“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肌萎缩。”
一般的畸形,要么就是短缩十厘米以内,下肢短缩了二十厘米是什么概念?
你把肢体恢复正常了,肌肉怎么办?皮肤怎么办啊?
血管和神经怎么办?
全程移植?
目前,治疗团队考虑的是不是要将健侧行短缩移位处理。
“是挺有难度,正是因为有难度,所以我们才可以试一试嘛!”方子业道。
“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初步想法,具体要不要收治,还是要几位教授一起探讨的。”
方子业不会自专!
能来这里的病种,都是千奇百怪的,也不知道疗养院从哪里找来的。
不过,华国的面积很大,什么罕见的病种,其实都可能有病例的存在!
只是多和少的问题。
庞大的基数之下,病人量还是太多了。
……
讨论完之后,宮家和教授就带队先去看了一下那个老奶奶,将情况说明了一下。
老人都绝望了,便道:“宫教授,反正我都已经接受了截肢了,你们就弄吧?”
“做实验都没关系,我现在只想早点截肢,早点回去了。”老人满脸都没有任何表情。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自然而然地都冷漠了。
疼痛在她的身上,持续了十年!
坚信唯物主义的她,都怀疑是不是得罪了哪个菩萨,特意来这么惩罚她的。
“我们尽力!”宫教授回道。
这般之后,方子业就在上午的十一点,又结束了‘繁忙而又疲惫’的一天。
今天方子业打算进城一趟,进点东西过来。
主要是买一些零食饮料等。
疗养院的配置当然好,不过没有零食。
洛听竹那个‘零食收割机’,来了没了口粮可不行。
虽然吃零食不好,不过洛听竹如今也在慢慢戒,只是减少了频率。
毕竟,这是陪伴她很久,甚至一定程度代替了她母爱的习惯,也没有那么快。
再说了,洛听竹也还年轻,方子业也就没有采取强制的手段让她戒吃零食。
“方教授,方教授!~”
“您下班了是吧?我们单独聊一聊。”方子业刚出门,胡海竟然还在,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们不认识啊,大哥。”
“您别找我聊了,没什么好聊的,我现在工作很忙的。”方子业冷漠回道。
胡海走近,给出自己的底牌,压低声音:“方教授,自然科学奖,楚天学者。”
“鄂省十大杰出青年!~”
“方教授,我可以不遗余力地帮你拿到,而且肯定拿到。”
方子业既然不求钱财和关系的话,应该求名,他只能这么期待。
“不是,大哥,我说了,我们不认识,你现在这种行为属于骚扰你知道吗?”
“我报警了啊?”方子业拿起了手机。
“方教授,那你提条件,什么都可以提,你亲戚考公吗?”
“要升职称吗?如果是在什么公司,升职加薪都可以。”胡海都绝望了。
这TM怎么软硬不吃啊?
我们有多大的仇怨啊?
“喂,你好,110吗?”
“对,我要报警,我被跟踪骚扰了,我在恩市的疗养院这里!”
“有监控录像,有门卫给我作证。”方子业淡然地与里面的人对话。
胡海闻言,脸色难看成了猪肝色。
又紧紧地捏了捏拳头,但看到方子业的身高、身材以及健壮的肌肉,又有点发怵。
方子业可是一个骨科医生。
“方教授,您非要这么鱼死网破吗?”胡海问。
“我不懂您的意思,我已经报警了。”
“您所理解的鱼死网破,那是你的理解,鱼可能会死,但网不一定会破,捕鱼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常识。”方子业回得冰冷,而后继续推着车过马路,避免他撞上来。
“你信不信我让你老师混不下去?”胡海终于是低声威胁了起来。
“我信!~”方子业回头,点头之后,没有任何表示,走进了对面的小区。
胡海懵逼了。
然后呢?
你都信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等方子业出来时,是警察到了。
胡海虽然已经走了,但监控录像还在,胡海在这里蹲了一个足足六个小时,凌晨就来了,转来转去。
然后就只找方子业,方子业说明了自己与对方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交集和恩怨之后,警察就做了记录。
胡海也没有继续纠缠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把胡海控制起来。
不过胡海还是走了。
方子业这才又重新回了别墅里。
胡海都这么讲了,他才不会再去市里面买东西和采购。
外卖不香?跑腿不行?网购快递直接送到小区门口不可以么?
方子业又重新回到了房子里后,给自己来了一杯热茶,然后就坐在了电脑面前,开始打开自己的邮箱。
邮箱里,又有三条未读信息,全都是方子业团队陆续发表的文章。
之前,揭翰提前存了二十多篇文章,现在慢慢发的情况下,一个月至少产出两三篇。
也不挑,高分也发,中分也发,低分也发。
不过,下于十分的期刊,方子业团队就不考虑投了,这些都是全新的研究。
今年,方子业团队的产出,那可谓是产爆了。
下午,四点左右。
方子业才又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电话。
对面的声音,比今天他看到的胡海要更加成熟一些,开口便道:“方教授,如果方便的话,电话打扰您几分钟?”
对方应该是个中年人,听声音大概四五十岁,方子业不能确定。
“我在看文献,不是很方便。”方子业回道。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稳:“方教授,我们实在不想和您结怨,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此。”
“做错了事情认罚认打都行,您帮个小忙也不行吗?”
方子业则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是不想再纠缠什么。”
“我听我师父说过一句话,只有自己遇到的病人,才是自己应该负责的。”
“医不叩门!”
“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解决的办法,之前怎么操作的,现在就怎么再操作,至于要花费些什么,那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方子业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