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娄氏轧钢厂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进门右转就是一个大食堂。
食堂里开了八个窗口,为工人兄弟服务。每当到了饭点,窗口前便排满了人。工人兄弟只要掏出一张饭票,就能打一份大锅菜,领两个馒头。偶尔还会有着稀饭,菜汤。倘若工人兄弟愿意多花两毛钱,还能打一份半荤带走。只不过,大半是不乐意的。毕竟,两毛钱也够全家吃一顿窝窝头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最平等的时刻。不分什么车间主任,组长,科长。一视同仁,都要在这里排队打饭。想要依仗着身份插个队、多拿点,姥姥!不等排队的工人动手,打饭的大妈都能指着脸啐过去。
这可是,真的拿工人当兄弟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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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提溜着饭盒,刚进了食堂大门。就有人看向了他。目光里有敬佩,有赞扬,也有幸灾乐祸。
“郝大夫,听说你要结婚了?”有人喊道。
“是啊。定在了五一,劳动节那天。”郝仁回道。
“那敢情好啊。正好厂里也放了假。”
“郝大夫,请柬您得给我一份。不然我可就直接奔过去了。”又有人喊道。
“我家里就我一个,就没准备办多大。”
食堂里响起了一片嘀咕声,什么‘父母都没了’‘孤儿’‘可怜’之类的。
喊话的那人一手端着饭盒,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纸包裹的一块钱,放在了郝仁手上。
“今早儿一听说您要结婚,立马找了张红纸,包了个红包。”那人很是诚恳。
郝仁连忙推脱:“这礼金我可不能收。”
“郝大夫,你一定要收下。您不但在厂里照顾了我们的健康,回到家里还照顾了我们家属的健康!这是礼金吗?它就不是!它是我们工人兄弟的一点心意。郝大夫,请务必收下这礼金。不要寒了工人兄弟的心!”
望着眼前这人诚挚的目光,郝仁终是收下了礼金。即使个人再不情愿,也不能寒了工人兄弟的心不是?
食堂里鸦雀无声,窗口里的饭勺也停了下来。
穆然,食堂后厨传来一声:“郝大夫,也算我一个。我寻摸张红纸,下午给你送去。”
有人立刻接到:“红纸我们办公室就有。要包礼金的,下午来厂办找我。”
“当啷”饭勺掉地上了,食堂也恢复了喧嚣。只是这喧嚣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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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里,老李提着毛笔在账本上记录着。
趁着闲当的功夫,老李念叨开了:“你小子行啊。厂里一千来号人,我这都快记了八百了。”
郝仁蘸着吐沫,数着礼金:“嗨!还不是李爷你教的好。咱郝某人,不就是靠着您老的医术,才把工人兄弟们服务好的吗?工人兄弟就是实在,一听说我要结婚……这张有点破啊。”
老李翻着白眼:“收了人家的礼金,可得准备好席面。甭说你们那院了,就是你们那巷子,也坐不开吧?”
“这事儿,您就甭管了。我都安排妥了。”郝仁一脸自信。
老李停下了笔,甩了甩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