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儿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目光扫视全场,今日中秋,本该阖家欢庆之日,她却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一个小小的贵人道歉。
她的表哥逼她,她的家人逼她,还有贵妃那个贱人在看热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季月欢!
她眼中有阴毒一闪而过。
季月欢!今日之恨,她记下了!
她闭了闭眼,终于是走下高台,一步步走至季月欢跟前,微微福身向她行礼:
“是本宫的不是,本宫醉了,有些胡言乱语,还望旭贵人勿怪。”
所有人都盯着季月欢。
他们总觉得,旭贵人如此嚣张,定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虽说如今兰妃已经道歉,但难保旭贵人不会得寸进尺,再度刁难。
甚至连兰馨儿本人都是这么想的,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若是季月欢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届时主动权便到了她这边,她定叫她好看!
然而季月欢只是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好,我受下了。”
就……没了?
所有人都愣住。
但确实是没了。
如季月欢所说,她只是要一个道歉。
兰妃道了歉,那便翻篇。
她不贪心,更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平静地接受,接受她应得的公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觉得她傻,先前得理不饶人,如今又轻拿轻放,就不怕兰妃事后报复?也有人觉得,她进退得宜,适可而止,是个聪明人。
祁曜君深深地看了季月欢一眼,摆手:
“朕也乏了,今日的宴会便到这儿吧,兰妃也回去好生反省,这两个月就别出来了。”
这是禁足的意思。
不让她出来,总能少生些事端。
他眼角的余光再度看向那坐在武侯车上的人,心中叹气,他还得在她身边加派人手才行。
兰馨儿没想到她都道歉了,居然还要被禁足,张了张嘴想说话,祁曜君已经拂袖离去,根本不容她辩驳。
百官及家眷也纷纷告退,今年这个中秋,可真是精彩。
季家人也该走了,三兄弟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瞧她,可惜宫规森严,他们这样的外男不能与宫妃接触,连道别都不行。
倒是季夫人上前,极力忍着眸中的泪,握紧季月欢的手:
“欢儿,要好好的。”
季夫人的手柔软又温暖,那是母亲的手。
季月欢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印象里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但看向她时,只有厌恶,冷漠,和憎恨。
村里人谈起她妈妈,都说,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可那个美人,放弃了她。
她看着面前的季夫人,她也美的,但那双眼睛却跟那人不同,她的眼睛干净,包容,如水一般温柔。
原来这才是一个母亲的眼睛。
季月欢手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回握,也没有承诺,只笑着对她道:
“您也要好好的,别担心我。您瞧,没有人能叫我吃亏。”
她说的是她当众叫兰妃给她道歉,可季夫人却只想到她先前落了水的狼狈模样。
哪里能叫没吃亏呢?她的掌心娇,心头肉,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但她强忍着没让自己眼泪掉出来,点点头,声音却还是颤的,“好,我们欢儿最厉害,娘走了,我回去一定督促你哥哥们努力,等我们,啊。”
季月欢只是笑着目送她离开,没有说话。
等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兰馨儿才露出森然的目光,她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每个字都像是从喉骨挤出来的:
“季月欢,你给我等着!”
她站着季月欢坐着,但气势上季月欢却也丝毫不输。
小主,
大概因为她太寡淡,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闻言也只是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她一眼,“嗯。”
她等着呢。
你给力啊,最好是一击必杀,别再给她机会反击了,反击也很累的。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挑衅,衬得兰妃像个跳梁小丑,把兰妃气得不轻。
季月欢懒得理她,握紧了掌心的瓶子,“星星,回去了。”
南星应了一声,推着季月欢从兰妃跟前缓缓离去。
回了倚翠轩,腊雪、冬霜和明水三人都等急了。
今夜中秋,除了被调去前宴伺候的宫人,各宫婢女是不能随便出去的,腊雪和冬霜只能待在倚翠轩,好在明水只是个洒扫太监,行动不受限,才能给腊雪和冬霜递消息。
先前听说小主失踪,两人心头就是一紧,后来人虽说找着了,却在冷宫遇险,她们心中更是担忧不已,眼下人终于是平安回来了。
两人甚至顾不得震撼于那辆纯金的武侯车,急吼吼地上前,仔细地打量她。
腊雪更是眼眶都红了,“小主,您终于回来了!您没事吧?奴婢听说您腿脚受了伤,可还好?要不要传太医?对了,奴婢还给您熬了姜汤,快,冬霜,快去给小主盛一碗来!去去寒气!可别受了风寒!”
冬霜连连应声,“哎,我这就去!”
季月欢心中一暖,忙制止,“不用不用,我喝了药了,我腿脚好着呢,没事儿。”
先前陈利民带着医女给她诊完脉就熬了药给她服下,至于她的脚,本来就是装的。
怕冬霜和腊雪不信,她还站起来走给她们看。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吓死奴婢了!到底怎么回事?”
季月欢默了默,她要怎么说呢?说她想死却没死成反倒害人担心?
她敛眸,“星星,你说吧,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南星正要点头,腊雪忙道:
“奴婢已经备了水,小主先去沐浴吧,待会儿皇上该过来了。”
季月欢脚步一顿:“……哈?他过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