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君也轻笑道:“大家放心,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说的肯定是真的。贾秋壑已经死了,就是在我面前死的。”
在场中人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魏君披露的关于卫国战争的隐秘资料中,贾秋壑和宋连城这两个人是最该死的。
其他人也有问题,可贾秋壑与宋连城是最直接的罪魁祸首。
他们在很多人心目中必须死。
现在贾秋壑死了,自然是普天同庆。
不过依旧有人不满足。
“贾秋壑死了,荣国府也要付出代价。”
“不错,荣国府要为那些冤死的将士赔罪。”
“荣国府必须要和贾秋壑陪葬。”
古代是有株连罪的。
一个人并不只属于他自己。
他所取得的成就会光宗耀祖,福及子孙。
而他所犯下的罪孽,也会祸及子孙。
魏君没想过改变这种情况。
脱离了时代大环境谈法制的都是耍流氓。
贾秋壑之所以能够给大乾带来这么大的损失,和他荣国公的地位是分不开的。
所以荣国府为贾秋壑所犯之事付出代价很公平。
不过魏君却不能任由这群人来决定荣国府的命运。
拍了拍手,魏君再次把大家的视线吸引到了自己身上,然后道:“诸位,荣国府确实要为贾秋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是具体要付出何种代价,应该由朝廷律法裁决,不能由大家的喜好决定。
我知道大家此刻全都是义愤填膺,但我请大家不要忘记,林薛二位将军也是荣国府走出来的。大乾初立的时候,荣国公也曾经为人族浴血奋战。
“贾秋壑所犯的罪,荣国府当然要承担。但是荣国府为大乾带来的荣耀,我们也不应当忘却。律法可以审判荣国府,但是我们不行,我们不能动用私行。”
这番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大家肯定不认。
但这番话是魏君说出来的。
真相也是魏君捅出来的。
所以魏君的话,大家愿意相信。
“魏大人说的有道理。”
“我等只是为求一个公道,既然贾秋壑已死,后续事情自然交由朝廷裁决。”
“一切按魏大人说的办。”
“魏大人,听说朝廷要对你不利,是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魏君洒然一笑:“大家放心,魏某在一日,就一定会秉笔直书。若有朝一日魏某不在了,也还有你们。我的行为如果触犯了律法,损害了国家利益,自然要因此付出代价,大家无需为我鸣不平。求仁得仁,有些事情魏某既然做了,就已经有了付出代价的觉悟。”
看大家还有人说话,人群里显然有很多自己的粉丝,魏君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诸位,散了吧,荣国府之事相信朝廷自有定论。我的安危也不用大家担心,只要我行的正坐得直,谁都害不了我。若是我做错了事,那我也该死。任何人做错了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我也不例外,没有人能够拥有特权,也请大家不要神化我,不要赋予我特权。”
魏君主动向大家行了一礼。
所有人几乎齐齐还礼。
能出现在这里围攻荣国府的,都是内心忠勇正直的热血之士,但魏君简单的几句话,就让这些人感受到了自己和魏君之间的境界差距。
魏君的粉丝开始高速增涨。
就在这时,荣国府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林薛二位将军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齐齐向魏君拱手:“多谢魏大人为荣国府解围。”
魏君还礼:“分内之事罢了,此事毕竟因我而起,给两位将军带来麻烦了。”
“不麻烦,这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两人都是从小在荣国府长大的,无论荣国府有罪与否,她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魏大人,里面坐坐吧。”薛将军主动邀请道。
魏君看了围观群众一眼,点了点头:“好。”
他在荣国府里坐一会,就等于为荣国府的安全背书。
魏君不是想保护荣国府,而是给荣国府一个公平审判的机会。
如果被学生们烧了荣国府或者打伤了荣国府的人,几乎可以断定学生是不会受到处罚的,荣国府会凭白遭受损失,这样就很不好。
进入荣国府后,魏君很敏锐的发现府中之人不少对自己都颇有敌意。
他自然知道原因,所以只是洒然一笑。
林薛二位将军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她们自然也能发现这种敌意。
薛将军抱歉道:“魏大人见谅,荣国府内的人眼界到底还是浅了一些,只能看到荣国府这么一块地方,她们不知道魏大人到底是在为谁发声,也不知道魏大人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她们只能看到因为魏大人揭穿了真相,荣国府的声势一落千丈,而且有被抄家灭门的危险,所以就想当然的敌视您。”
魏君淡定道:“无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我当她们是空气,她们的态度自然影响不了我。一样米养百样人,两位将军能够勇敢的打破樊笼,自己打拼出一片天空,也不会被贾秋壑所牵连。这些人固守在荣国府内,享受着远超常人的待遇和供养,对于国家而言却没有丝毫贡献,那她们被贾秋壑牵连,在我看来也是求仁得仁。我并无拯救她们的意思,但可能确实是我改变了她们的命运,所以她们怪我也理所应当。”
魏君真的心如止水。
荣国府未来的命运,他根本不关心。
“魏大人,能否请你出面为荣国府求一下情?”林将军拱手道:“贾秋壑之事,荣国府确不知情。过去这些年,贾秋壑沉迷修道,荣国府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真正说起来,荣国府也属于受害者。”
“林将军,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不负责审判荣国府,我只负责为卫国战争修书撰史。要如何处置荣国府,是陛下要考虑的事情,与我无关。”魏君道。
顿了顿,魏君继续道:“若说怜悯之心,我也很难怜悯荣国府的人。那些被贾秋壑与宋连城所牵连,葬送在开战初期将士的家属,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林将军可有过关注?”
林将军沉默。
魏君轻叹了一口气:“我关注过,所以,我要为他们发声。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不是一直钟鸣鼎食的荣国府。”
荣国府过去这些年确实过的很紧巴,远不如以往的辉煌。
但是这种紧巴是和荣国府自己比的,不是和普通老百姓比的。
一个国公之家,日子过的再贫瘠,依旧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富贵荣华。
所以魏君很难同情的起来。
真正值得被同情的对象,有很多甚至都已经含冤而死了。
“贾公子在吗?”魏君问道。
“魏大人找瑛弟有事?”薛将军问道。
魏君点头:“想带他去看一些人。”
半个时辰后。
象姑馆。
贾瑛看到了孙鸿福。
“魏大人,你带我来找他做什么?”贾瑛奇怪道。
魏君也有些诧异:“你认识?”
贾瑛点头:“认识啊,我经常来象姑馆,孙小哥伺候过我好几次。他长的秀气,说话也斯文,我很喜欢。”
魏君淡淡道:“他叫孙鸿福,他父亲是当年驻扎西海岸的一名老兵。”
贾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父亲早亡,朝廷也没有抚恤金,所以孙家只能靠着她母亲的薪水度日。但是她母亲的薪水也不多,在日常开销之外,只能供养一个孩子读书。所以孙鸿福辍学,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自己妹妹。”
贾瑛的脸色已经变的十分难看了。
“他好像在辞职?”贾瑛问道。
“对,因为我告诉他,卫国战争初期的真相已经查明,那些初期战死的将士会拿到朝廷应该发放的抚恤,他这种遗属也会有重新上学的机会。”魏君看着贾瑛,沉声道:“我知道林将军让我为荣国府求情是受你所托,贾瑛,和孙鸿福比起来,荣国府很冤枉吗?”
贾瑛沉默。
当他看到孙鸿福从象姑馆走出,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痛哭的时候,更是下意识的移开了眼睛。
虽然并不认识,但是他知道那是孙鸿福的母亲和妹妹。
母亲已经满头白发,残酷的生活让她比实际年龄至少苍老了二十岁。
而妹妹素面朝天,粗布衣衫,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也没有他贾家那些妹妹的一顿饭值钱。
贾家人在担心自己日后不能继续过钟鸣鼎食的生活。
而孙鸿福家,已经被残酷的生活压垮了很多年。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魏君带着贾瑛,来到了一个小院内。
院内有一群人在围着一个瘸腿的年轻人。
“大侄子,你父亲是我们李家的骄傲。”
“平儿,以前是大伯做错了,跟大伯回家吧,你父亲和你都要认祖归宗。”
“平儿,既然魏大人查明了真相,朝廷肯定会给你父亲一个交代的。回家吧,你身上毕竟流淌着李家的血啊。”
……
魏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他叫李平,父亲也是当年驻扎西海岸的一个士兵。战争初期,西海岸沿线败的太惨,所以那些战死的将士朝廷没有发放任何补偿,甚至称其为耻辱。李家认为李平的父亲为家族蒙羞,所以把李平和他母亲逐出了家族。李平母亲因为没钱治病最终病死,李平为了维护他父亲的名誉和人打架,被打断了腿。过去这些年,李平一直以乞讨为生。”
贾瑛身体一颤。
“李家的族人现在围在李平面前献殷勤,明显是为了遗属的身份。烈士所在的家族,赋税都可以得到减免,所以李平在李家的地位现在扶摇直上,李家想把李平重新招回家族。是不是很不耻李家的行为?”
贾瑛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愿意低头认错,总比让李平一直当乞丐要好。”
“是这个道理,但是李平本可以不是乞丐的。贾瑛,你之前对你便宜父亲贾秋壑的所作所为明显缺乏深刻的认识。我只是在史书上写了短短的几行字,我没有写的是因为贾秋壑、宋连城还有那些通敌卖国的人,大乾有很多无辜的人被殃及,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承受着本不属于他们的错误。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每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足以把人压垮。
“贾瑛,你既然这一世是贾瑛,贾秋壑是你血缘上的父亲。那这些人,就是你的债。”
魏君拍了拍贾瑛的肩膀,淡淡道:“相比起担心荣国府的未来,你也应该想想还债。贾瑛,你要像一个男人那样站出来了。是我带给了这些人迟到的正义,而弥补这些人过去这些年所遭受的不公,是你们无法逃避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