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慈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自己的猜测毫无根据,难以说服别人相信她。
在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院里护工们听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她是不是忧思过重了?
而舆论的力量有多可怕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当初那段被网暴、被谩骂、被寄死老鼠快递的恶心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简不听此时却笑了,那双透彻的眸子看着她的时候似乎能直接看到她的心底:“你自己也体会过舆论的力量对吧?你担心的事情没有人能帮你,但是舆论可以。”
经营孤儿院,最期待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呢?
是有好心人想要收养孤儿作为自己的孩子的时候。
李玉慈成为孤儿的时候已经七岁了。
七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读书写字,有自己的思想,有了既定性格了。
对于那些想收养孩子的人来说,这么大的孩子带回去不好养。
因为孩子知道自己是收养的,就会很容易多心。
被骂了比起自己的错误,更在意的是不是爸爸妈妈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才这样对自己,或者他们会因为我犯错而不要我了吗?
时间久了,很容易让孩子产生心理问题。
更何况也有很多养子养女是“白眼狼”的案例。
让他们会担忧——会不会自己付出了一切去教育这个孩子,但是孩子长大后会抛下他们不管远走高飞。
因此,李玉慈就这样在孤儿院里待了九年。
尽管次次很失望,但是依旧会很期待有人来挑孩子。
他们像是挑选小摊上的二手杂货似的,挑挑拣拣、评头论足。
即便被选走的孩子不是自己,那么其他孩子被带走也是好的,人少一些,要干的活就少一些了。
哪里的孤儿院都是一样的,比起现在,那个年代的孤儿院条件更差,每年冬天都格外难熬,没有洗衣机,什么衣服都是手洗,而孤儿们的衣服又更容易脏,冷水中搓的手指通红,甚至会长恼人的冻疮。
如今还有暖气和地暖,那时候屋里烧的是炭火。
烟囱从屋里伸到窗外去,冒出滚滚白烟。
孤儿院的小朋友偶尔会在碳火炉周围烤红薯吃,谁的块头大谁的块头小都能争执半天。
即便是最后兜兜转转,李玉慈自己做了院长,她最期待的日子也是有人带走孩子的日子。
人少了照顾起来也方便,花费的物资就节省了不少,孩子也能脱离苦海,当个正常人了。
直到六年前。
为了安心,李玉慈和丈夫在每次有孩子被收养后都会与收养人保持联系,偶尔一年联系一次,看看孩子的照片,问问孩子的现状。
这个习惯她一直保留着。
六年前,那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她是个健康的孩子,那对夫妇一眼就瞧中了她。
也表示说后期会跟李玉慈保持联系,那时候已经有绿泡泡了,打个视频电话也很方便。
可是孩子被他们带走之后,就宛如大海中落了一滴水。
再也没了消息。
绿泡泡再联系,对方也早就给她拉黑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李玉慈安慰自己说,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可能那对夫妻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女儿再跟孤儿院有纠葛。
三个月后,又来了一对夫妻。
同样的,他们收养了一个孩子,并且舌灿莲花,说的比唱的好听。
可回访的时候就跟人没了似的。
许是出身的原因,她素来多疑。
因此这样的事情在一年内发生了八次之后,李玉慈选择了报警。
可是她仅凭猜测完全不能让官方立案调查。
所以她开始想了一个昏招。
向收养孩子的家庭收取20万费用,后期孤儿院十年内每年都会跟踪回访,只要确认孩子情况无误,就可以返还两万元,直到十年后完全返清。
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因为别有用心的人少了,有心收养孩子的人也少了。
但是总比让孩子们联系不上的好。
比起孩子们能够被带走经历什么不知名的危险,在孤儿院里一起抱团活着也挺好的吧?
她这么安慰自己。
她是不喜欢孩子,但是她爱的人喜欢。
这孤儿院是他的心血,也是她的大半生操劳。
她既然选择养了她们,自然得对他们负责。
她还记得最开始挂孤儿院招牌那天,那男人傻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天使孤儿院这个名字是他取得。
可孤儿院这种地方,哪里有什么天使呢?
不过是一群努力活着的可怜人罢了。
李玉慈娓娓道来的故事短暂而温和。
却带给人无上的寒意。
那些被“收养”了的孩子,到底去哪儿了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点想太多了吧?怎么感觉都是借口?}
{这种情况频繁出现的确会让人细思极恐吧,就算不想让孩子知道是领养的,也可以偷拍个小视频发来啊!}
{一直这样搁我也得阴谋论了吧!突然感觉有点支持李院长了……}
{话是这么说,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把钱退回去啊?!}
{都有转账记录的吧?这玩意还能作假?要是真私吞了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曝光吧?!}
简不听脸色有些差,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新闻的另一个关键词。
器官贩卖。
傅珩之见她脸色不好,伸手探了过去,触入手中的纤细指尖宛若寒冰覆雪。
他眸色深了深。
若只凭借一个孤儿院院长的忧虑,让她这个反应,实在是不太合理。
因为确实有家长不太想让孩子知道他们是被收养来的,不想跟孤儿院联系纯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