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常九是不是发现了她脚步的片刻停顿,突然开口道:“芝芝,如果我攒够了钱,还能活下来的话……愿意嫁给我么?”
那时的常九,皮肤因为奔波晒得黝黑了许多,那双如墨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声音难得带了些紧张的沙哑。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也不用感到愧疚,说到底,若不是我又哭又闹拖累了你一整夜,兴许我们都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天知道她当时的心有多痛,若是不曾遭遇过那般恶劣的对待,此时的她大概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可他此时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是让她想起了那度秒如年的折磨,她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同情,可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他语气有些急切,微微沙哑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她的耳畔,恍惚间似乎在她的心头点燃了一束绚烂的烟花,“我一直都喜欢你……之前不说,只是想先等你长大……可是现在……”
“我有点怕……我看不到你长大了……”
“芝芝,虽然我有好多的亲人,但是我知道,姐姐们爱的是她们聪明的弟弟,母亲爱的是她优秀的儿子,可她们都不爱我,所以我无所谓她们记不记得我,唯独你不一样……”
“芝芝,若是哪天我不在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无论何时想起那天的情景,她都能清晰的描述出那天的细节。
那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仪式感,也不够正式的求婚,竟然就那么直直的戳进了她的心窝里。
“好。”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样回答。
他不曾跟她提过自己在外的经历,也不曾解释过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她不知道他为了保住自己、保护亲人究竟做出了什么努力,他不说,她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他因为担心自己而分心。
可爱就像是一种卑劣的毒。
他不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
伤害就像疤痕,时间的流逝并不能完全的抹除它的存在,只能让它亘古不变的盘踞在那里,形成一道丑陋又清晰的影子,每次让人看到便能使人回忆起当初的经历。
而曾经被凌辱的过往,就像是最为恶毒的魔咒,每每在她感觉到幸福的刹那,便会突兀的冒出来,在她的耳边不停低喃轻语,勾起她那段最为不堪的回忆,让她反复重温当初的折磨。
爱本就使人自卑,何况是那无数个夜晚,都让她惊醒后瑟瑟发抖的噩梦。
她总是会难以自控的想,他会不会遇上更可爱、更优秀、甚至更漂亮的姑娘。
她无数次暗恨自己没到法定婚龄,连跟他的关联都难以宣之于口。
甚至若是哪天他当真出了什么事,以她的身份,怕是连他的葬礼都难以参与。
日日夜夜的焦虑和痛苦让她万分不安,她急于让自己跟他画上明确的关联,那个能证明他与自己并非是朋友而是恋人的确切关联,那个能让自己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关联。
所以她提出了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想要D家的钻戒。
其实戒指没什么好,与别家的钻戒没什么不同。
但是他家为了营销的仪式感,小情侣彼此的身份信息会被登记入库,还会给他们发放一个小小的证书——像结婚证那样。
迟早有一天,她会穿着橱窗里那样的鱼尾裙,做他的新娘。
但是在那之前,她想先光明正大的跟别人提起——我的男朋友叫常九,没有多高,也没有多帅,长得甚至也是扔在大街上找不出来的普通人模样。
但是我爱他,非常爱他,他拥有世界上最璀璨的眼睛,和最闪耀的灵魂。
若是问谷芝芝,她近来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兴许就是那天跟常九大吵的那一架了。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戒指,却偏偏为了个死物而跟他争吵,还真是糊涂。
若是她当时没有闹脾气,或许他们还能像普通小情侣那样,去找个游乐场玩上一天,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坐过过山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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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按照常九以前整天学习的学霸日常,大概也不曾去过游乐园吧?
可惜,如今两人都被捕入狱,仔细盘算盘算,相识多年,计数曾经,他们竟然完全不曾独自出去好好约会过……
谷芝芝沉默着思忖,半晌没能说话,那对鸦羽湿漉漉的,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失神。
岑药药不知在想些什么,拿着笔的手攥得死紧,纤瘦的骨节都有些泛白了。
“你为什么说,他账户里的巨额钱款,都不是他的钱?”叶央庭打破了沉默,继续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似乎温柔了许多,似乎有意收敛了一些言语中的锋芒。
至于谷芝芝为何说,常九账户上的钱并不是他的……
这说法其实也不对。
那钱的确是他的,只不过,那些钱来路不正,他不愿意用那种钱脏了她的眼。
他似乎还在心头坚守着什么,像是折磨自己似的,日日夜夜苦苦挣扎。
他平日里花销的,还是他上班赚得的“工资”,三四年的时间,让他如愿成为了夜总会的总经理,却也让他不再是那年最初的模样了。
为了看起来合法合理合情且正规,也为了应付税务等机关部门的抽查,常九工作的那家夜总会手续齐全、账面顺眼。
常九作为总经理的工资是单独给他打卡上的,不但如此,他作为一个正式的老员工,还有符合国家规定的五险一金。
他留了一部分存了死期,又用剩下的部分钱买了些理财产品,赚来的钱平日里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他自己也并非是什么铺张浪费的人,反倒很多时候还能有些结余。
至于九无常的分红,也是不定期的汇入他的另一张卡。
而那笔钱,他一直不曾动过,这本身就是个玩儿命的暴利行当,几年来他攒了不少的确也不足为奇。
听了谷芝芝的解释,叶央庭和岑药药都有些沉默。
作为警务人员,被嫌疑人的情绪影响乃是大忌,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任谁听了这样的故事,也不可能心无波澜,没有半点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