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村民们拿着手机拍向他,而后,他用杯子灌了满满一杯海水,顶着镜头给自己灌了下去。
原本以为,伴随着他“咕咚咕咚”得饮水声,这场闹剧便就该这么过去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天本就阴郁的天气突然变脸色,倾盆大雨顿时便倒头浇了下来。
渔船上的人脸色巨变得想将段海生拉上船来,结果不成想,海浪迭起拍打出腥白的浪花,不出片刻便将段海生卷入了深海漩涡,再也找不到踪影。
那日本就不宜出海,可因着那段日子一直在赔钱,村民们在岸上反倒是焦虑得坐不住,不如在海上飘一飘,兴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尽管暴风雨危险,可以他们的渔船的承受能力和他们舵手的经验,一般的风浪根本不会有大碍。
时也,命也。
所有人都以为段海生死了,还去找了海上搜救队,只是,榕桥村村民出海困难,搜救人员出海自然也不方便,还没等搜救队商讨出一个合适的搜救方案,他便自己活着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他的兜里揣了一串翡翠串珠。
原来,他被卷进漩涡后,被海水呛得鼻口酸涩,眼睛也不舒服的半开半合。
迷迷糊糊的,他似乎看到海底有一座延绵不绝的古寨,最外处的房间不知是不是被什么巨大的海底生物给撞坏了,还是由于年久失修而坍塌了。
顺着破损的口子看进去,他便看到了一箱堆砌得杂乱无章的首饰,他鬼使神差得抓了一把,而后便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他还惦记着,出海一趟丢了个人,他那老哥儿几个兄弟,怕是不好跟他媳妇儿孩子们交差。
再度醒来的时候,风浪已经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海牙湾不远处的一处礁石夹缝勾住了,由此让他捡了一条命。
正当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时,手里攥着的翡翠串珠让他彻底回过了神。
那时他才知道,当时他并不是在做梦。
原本他抓到手里的不止这么一串串珠,可兴许是昏迷间不小心松了手,其他东西丢了,唯独剩下这串珠子,缠在了他的手腕上,才幸存了下来。
他怔怔得坐在礁石上,傻坐了一天,从日升到日落,海风吹在身上泛起了凉意,他才开始回过神来。
所幸那个海滩距离停船的海牙湾不远,他开了老李家的小艇,回到了家。
榕桥村连夜开了个夜会,村子里灯火通明,比大年夜里还热闹了几分。
后来,没过几天,早早辍学进了古董铺子打杂儿的唐豆儿着急忙慌得回了家,还带回了他那干了几十年古董生意的古董行老板。
不知那人说了些什么,在他带着唐豆儿离开村子之后,小叔叔便跟村民们大吵了一架,不少人恨铁不成钢的吐槽着那句“瓜娃子读书读傻了”“真是个木头脑袋”。
尽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唐霜儿还是敏感的发现,村子里的人都变了。
他们开始出海更频繁了些,却不再带回新鲜的海货了。
直到有一天,村民们兴高采烈得奔回了村子,嘴里嚷嚷着:“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村民们都一窝蜂得冲出了门,连带着唐霜儿的母亲也放下了锅铲跑了出去,连锅里的菜都顾不上了。
那夜,父亲母亲在村委会待了许久,后半夜天将明时,他们才回来。
后来,听母亲说,段海生说的那个海底城找到了。
那并非是什么海底城,而是一艘像是沉船的建筑,只是由于过于庞大了,所以被当时昏昏沉沉的段海生给看错了。
那沉船,通体完好,瞧着并不像意外沉下去的,倒像是被人故意沉入海底的。
说不好,是不是什么古代贵族的陵墓,因为村民们寻着缝隙观望时,似乎看到了硕大的棺椁。
不管怎样,找到了便是没白忙活,不管那宝贝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能在那深海里沉这么久,总归都是无主的,村子里日后的日子,估计能好过了。
小主,
“小叔叔怎么说?”唐霜儿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可母亲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村民们不再捕鱼,供货商也不再进村收货了,村子里的渔船,开始陆陆续续的运输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花瓶,玉壶,镇纸,金钗……
小叔叔性情耿直,维护法度,可他的劝说,在此时的榕桥村里,没人能听得进去。
村民们都以打渔为生,可如今打渔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维持生计了,这笔财宝在他们看来,便是上天为他们另寻的出路,是大海的慷慨馈赠。
没有人能拒绝那从天而降的财富,更何况他们还过着每天都难吃饱饭的日子。
而在那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刻,一直嚷嚷着得将它们充公奉献给国家的唐四,就像是在他们的生路上横插一脚的绊脚石。
他的热忱帮助了村民良多,所有人都将他的付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一步一个脚印,虽然踏实,却太苦了。
唐四古板而又正经,他无法接受村民们将这海墓的财富占为己有,可即便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说服村民们接受他的看法。
村民们也跟他讲事实摆道理,可向来做事规规矩矩的唐四,只觉得他们满口荒唐言。
双方难以说服对方,很快便彻底闹翻了,甚至,连唐四村长的职位,都被换了下去。
村子里的村长都是由村民们自己票选的,兴许是他们自知对唐家父子有愧,新任村长便选定了唐霜儿的父亲,也是同意将海城中的财物据为己有的人之一。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唐四的对立面,包括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连待他一如己出的长嫂,也被村民们派遣出来当做了说客。
就连那时的唐霜儿,都忍不住迷茫,小叔叔坚持的,是不是本来就错了。
若是他没错,为什么全村人,都不能理解他的“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