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我便遣枝儿去了偏院请展自飞过来。
因着府中诸人皆知,我们昨晚没有圆房,甚至没有睡在一起。
这一路上,就有不少资历颇深的老人儿,对着埋头匆匆赶路的枝儿横挑鼻子竖挑眼。
枝儿心中别提多委屈了。
但她始终不曾出口辩解什么,只默默听着。
“我说枝儿丫头,瞅你那俏模样,倒不像个不懂事的,怎得跟着新主子吃了两回好的,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枝儿脸色涨得通红,比那缓缓攀行的初阳更显羞臊。她只得不由加快脚步,朝偏院疾步冲去。
可惜啊,即便是再匆忙的步子,也难以甩开牢牢扒在脊梁上的置喙。
终于,枝儿受不了了。
她猛地站住步子,垂头之后微微侧过单薄的身子,冲着身后小声呛声:“枝儿是少夫人亲自定下的。即便是展府所出,但枝儿也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子究竟是谁……”
“瞧瞧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样儿吧,咱且不说少夫人这身份拿的光不光彩,就是个吃展府用展府的小丫头片子,怎敢将我们大少爷挡在院外,不许进屋呢?”
回怼的,是一个模样彪悍,身材魁梧的粗使婢子。
这婢子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却惯会见人下菜的。
不过这婢子同府中大多数丫鬟们一样,待展府,待老爷,待大小少爷,那是顶了天的护,更是难得的忠。
于情于理,这些闲来无事,出言嘲讽打趣的丫鬟婆子们,有着千百理由不满我这位刚入门的‘少夫人’,说两句便说两句吧,我其实是不甚在意的。
但枝儿可不一样,我是枝儿头一个近身服侍的主子。先前她在展府,大多都是帮着老人儿们打打下手,摆弄花草之类。
于她而言,我意义非凡,自然是可着劲地护了。
几个频频说嘴的婢子,见枝儿像是愠了气,顿时也跟着嗤笑两句。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枝儿,攀上高枝儿六亲不认了。
枝儿憋着闷红的脸,又一次将头埋进了衣襟。
“吵什么?闹什么?”
一声清沥地高喝,突然从不远处漫散开来。
闻声,众人纷纷闭嘴,垂头含胸着向声音的源头小步凑近。
“奴婢等,见过大少爷。”
枝儿夹在其中,红着脸,瘪着嘴,像是有千百句苦要向展自飞宣泄。
展自飞疲惫地搓揉着眉峰顶端,像是一夜未怎么合眼似的,眼圈又红又青,看上去着实憔悴。
“大少爷,少夫人托奴婢来寻您回去……”
枝儿趁着展自飞缓神地空档,小心向前迈出几步,细若蚊吟道。
展自飞一听,面上忽的就有了血色,但这副样子没维持多久,便又忽的沉了下去。
“嗯,走吧。”
展自飞随便抬了抬手,示意枝儿带路。
枝儿立马掉头,小步碎碎,朝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