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易长摇头道:“王爷却不知这首诗在大理可是轰动万分,说句玩笑话,这首诗传过去后,我大理的儿郎们都要找王爷拼命呢。”
赵柽嘴角勾了勾,这话说的可有些过火了,什么玩笑话,这种话是你大理皇子应该说的吗?你来大宋干什么来了?我诗写的好,伱大理的儿郎就要找本王拼命?那你是不是大理儿郎,你也想和本王拼命?
赵柽道:“这是何故?”
段易长继续道:“王爷有所不知,说出来倒不怕王爷取笑,如今大理流传一句话,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
赵柽又是笑道:“素闻大理女儿多情,本王倒是心生向往,只是自忖何德何能,受此青睐着实愧不敢当。”
段易长闻言神色间闪过一丝怒意,但却恰到好处地遮掩过去,笑道:“正因如此,我大理儿郎才想和王爷拼命呢。”
赵柽摇了摇头,伸手托起椅旁鸟笼,逗弄了一下里面百灵鸟,瞅一眼段易长,道:“拳脚枪棒,打打杀杀有甚意思,何况本王只听说大理儿郎擅长对歌唱曲,哪里有甚么拼不拼命,本王又喜的是诗词琴乐,若是真来了,不妨写上两首让他们对上一对,岂不是一桩美事?”
段易长闻言脸上微微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笑道:“这却是王爷误会了,我大理儿郎倒也有一身血性,武艺精通……”
“哎……”赵柽挥了挥手,打断段易长的话:“琴棋书画诗酒花,楚腰纤细掌中轻,谈甚么武艺却是大煞风景了!”
段易长闻言脸色不变,一只拳在袖中却是狠狠握住,这齐王非但瞧不起他们大理,也瞧不起枪棒武艺,还道什么大理女儿多情,大理儿郎喜对歌唱曲,简直是轻狂无耻之尤!
他道:“王爷……说得是!”
赵柽心中暗笑,这少年郎倒还挺能隐忍,同龄人中倒是少见,只是他故意这般说,一是为了试探下对方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二是想看看对方此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如今观察,敌意恐怕和那首长相思有关,他自家都没想到,这首诗居然能传那么远,不过大理羡慕中原文化,于这方面比较在意,估计是有书商之类来往传播,既能谋利,又能彰显本领。
至于对方目的,按理来说,使团昨日刚到,断然不会今天就抬着礼物来王府拜见,这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想要先一步搞好关系,然后一点点图谋。
可不管是两国交往,还是商贸往来,都不是他主持,这方面他根本帮不上忙,至于说想让他使力说上几句好话,那还不如直接给白时中送礼,甚至直接去谄媚道君皇帝。
赵柽继续试探,道:“皇子也觉得本王说得对吧,舞枪弄棒有何意思,吟风颂月才是风流,就不知皇子有何诗作,可否和本王探讨一番?”
段易长闻言,哪怕自诩心怀山川,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这齐王……怎么脸皮如此之厚,那些诗词真是他写的吗?真是吗?!
赵柽见他不说话,又道:“莫非皇子不作诗词?”
段易长闻言,暗地里一咬牙,脸上却是微微发红,道:“王爷,易长诗做得不好,岂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赵柽看他神色诡异,不由道:“何来献丑之说,若你写得不好,本王给你指点一二就是。”
段易长闻言,深吸了口气,慢慢道:“王爷,易长确实随身带了一首诗,可就怕不入王爷的法眼啊。”
赵柽看他演得实在辛苦,摇头道:“拿来本王瞧瞧。”
段易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站起身恭谨地送上前去,赵柽瞅他一眼接了过来。
纸是桃红色的薛涛笺,窄细不大,上面是一首词,填的雨霖铃牌子。
雨霖铃这词并不好填,柳永造的词牌子都有难度,段易长这时没有回座,就在一旁站立,似乎是在应着赵柽的话,做出一副聆听指点的模样。
赵柽看这首词,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看完第二遍再看第三遍,随后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段易长眼睛没有落在纸上,而是似有似无地在观察赵柽的表情。
只见赵柽将薛涛笺轻轻放到旁边茶桌上,道:“写的不错。”
“真的不错吗?”段易长立刻追问道。
“真的不错,不过……”赵柽道:“皇子可知苏黄?”
段易长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说得可是苏东坡和黄庭坚?”
赵柽点头:“本王劝皇子多看看这二位的词作。”
段易长揣摩不透,只好问道:“还请王爷明示。”
赵柽伸手一指桌上的薛涛笺,笑道:“有脂粉气!”
“啊?”段易长闻言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尴尬道:“让王爷见笑了。”
赵柽摇头道:“写得确实不错,但雨霖铃这种牌子,唱的不全是金风玉露,更多的是凄切哀婉,要填写出那种落寞孤寂之感,不过你身为皇子,自是没有柳三变那种落魄经历,想要硬写却是写不来的。”
段易长闻言一脸恍然,随后道:“多谢王爷教诲,易长茅塞顿开。”
赵柽笑了笑,别看这鉴诗的事儿是自己提出来的,但这一步步下来却是对方在算计的。
先说仰慕自己,引出风流才子的称谓和长相思,又说甚么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把自家捧起来之后,再谈血性武艺,自家肯定便不爱听,想要扳回话题,那么按照正常的思路,就是要用诗词压对方一下,比较比较,然后对方便顺水推舟拿出词作来给自己看!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明明想让自己看一下词作,却弄了这许多弯弯绕绕,不过这鉴诗恐怕只是开胃小菜,这段易长绝对还有其它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