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杀啊!”贼军如潮水般涌进城中。
此刻城头琴音突变,由百鸟朝凤,变作了十面埋伏。
那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如雨打芭蕉哗啦啦响。
如泣如诉,似幽似咽,仿佛天柱崩,穹苍沉,刀锋暗隐。
又如十地嚎,鬼魔哭,人神共愤。
也不知道城内放进了多少军兵,忽然听得“轰隆”声巨响,东泰门的千斤闸猛地落下,正走在闸下的贼军立刻被压了个血肉模糊,形似肉饼。
城头墙垛下方隐藏的禁军这时都直起身形,滚木礌石,灰瓶土瓦,纷纷朝外用力抛去。
各种强弓硬弩,飞砲石投,全部往城外招呼,只是短短瞬间,城下未来及涌入的贼军死伤无数,积尸达尺许,直铺到了护城河畔。
护城河那一面的贼兵顿时慌了起来,二十万的大军进入城中足足五六万,最重要的是圣公和汪公老佛也都进去了,将领也进去了大半!
他们在剩余将官的带领下,不要命地抬着攻城械具,往护城河这边冲,整个吊桥都已挤满。
虽然吊桥宽大好过,但距离城头太近,这一刻便成了飞砲的靶子。
那大块的青石仿佛下雨一样,全都往吊桥上落去,就算这杭州城的种种军事用材够好,吊桥也是铁索厚木造就,但哪里经得起这般狠砸,而且上面还挤满了人械。
只听“嘎吱,嘎吱”动静传来,接着“咔嚓”一声大响,吊桥竟然从中断成了几截,直接掉入水中,而桥上的贼军和辎重全部坠入河内,杭州的护城河可是活水,不比北方一些大城生挖出来,不但深且有起伏,一掉进去不管你会不会水,先冲一旁再说,而且这河壁陡峭,在就近的位置想爬也爬不上来。
城头之上,弩车、弓箭、飞砲不要钱一般打下去,这种防守下的猛烈回击,是贼军自起事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就算是打苏州时也没遇见。
苏州虽然同杭州一样大城,储备也多,但走的是稳扎稳打路数,就算童贯援军到来之后,也没有这般凶猛攻击过。
而此刻这杭州城头仿佛疯了一般,什么三十箭就毁掉的八牛弩,什么十箭就破损的千步弩,什么五十石就会扭机裂开的飞砲,全都使用上,专往人多的地方打。
贼军立刻被打蒙了,方腊等人进入城内明显是中了埋伏,他们势必要救,可这时根本前进不了啊,就算是想在河上搭木板过去都难,更别说到城下架云梯攻城了。
就在贼军乱烘烘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大后方阵阵喊杀声传来,接着马蹄轰动,一支足有近万人的骑兵仿佛一柄尖刀直接插了进来。
贼军后面几乎全是步兵,被这些宋军骑兵两三个来回就冲得大乱,瞬间死伤无数。
而这时留在军中压阵的陈箍桶急忙下达军令:“撤退,撤退三里!”
陈箍桶是宗师级高手,可就算宗师在军中也不能左右大势,此刻他看情况不好,短时间根本打不过去河对岸,而后面又遭偷袭,若不撤军,损耗只会越来越多,军心也将动摇,便下了这道命令。
可军里有些大将乃是方腊的心腹,就算在明教中也是掌握权柄之人,陈箍桶虽然帮扶方腊,但并未入教,本身不是明教教首。
这些人便不想执行军令,一心还要过河攻城救援方腊。
陈箍桶不由怒火中烧,脸色阴沉似水,他不觉得方腊会在城内出事,方腊自家武艺非凡不说,就是身边还有汪公老佛这种成名已久的宗师,更有邓元觉、庞万春这等拥有特殊手段的小宗师。
更重要的是,同方腊一起入城的足足有六七万人马!
杭州城一共才有多少守军?据方百花说被对方所骗,其实赵柽的军兵应该不足五万。
不足五万人,湖州那边又布了疑阵,城外还有这么多骑兵埋伏,那城里还能剩多少人?两三万顶多!
就算有陷阱,有伏兵,可方腊带进去的都是圣军精锐,对上西军也能一战,哪怕折损了一半,也不是城内这些守军可敌的吧?
所以陈箍桶不是那么担心,甚至还抱有一丝希望方腊会在城内反客为主,夺下杭州!
他这边既然攻不上去,后面又有宋军偷袭,那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营,保全军力,减少损失!
这并没有错,这是最理智,最正确的做法。
但现在那些将领不服,平日里倒也听令,可此刻方腊陷入城内,哪里还能稳住,就明知道是死,也要继续往前冲。
陈箍桶心中焦躁,他平素极少发火,甚至一直以柔和示人,此刻见事情不好,不由勃然大怒起来!
他乃是方腊圣朝的太师,被方腊尊以师道,官职乃是最高的几人之一,方腊不在,他自然有权调兵。
这时他策马直奔军中,看几个领兵大将还在呼喝,意图带兵强行渡河攻城,不由怒道:“尔等胆敢不听军令?”
几名大将自也怕他,不过又诩是明教之人,陈箍桶并非教内职务,便纷纷抱怨起来,只说一心要救教主,不能轻易撤兵。
陈箍桶再分说两句,几人只是不听,陈箍桶心急之下,袖中灰光斩出,只是一刀,便将其中个将领直接砍于马下,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溅三尺。
剩下几将立刻傻眼,就听陈箍桶怒喝道:“我奉圣公军令,执掌中军,再有不从军令者,全部斩杀!”
这几将倒也不怕死,但不能这般去死,又听陈箍桶抬出方腊,只得铁青着脸色应令,掉转军队方向往后方撤去。
这一退却是军心动摇起来,刚才进城时声势浩大,许多下面的小兵也都知道方腊入城被关在里面,此刻竟然撤退,未免起了些别样心思。
贼军这边退却,后方的宋军骑兵迂回过来又是一顿冲锋劫杀,带头的正是杜壆,只见他头戴乌云占日盔,身披乌云黑光铠,胯下乌骓马,手持一杆丈八蛇矛抢,恍如半截黑塔在贼军队伍中杀进杀出,大有万夫不当之势。
陈箍桶见此种情形,便欲打马上前,谁知宋军骑兵冲了两个来回,好杀了一些兵丁,竟迅速逃走,卷起阵阵烟尘,如同山贼杀家,一点都不犹豫就撤得远远。
陈箍桶无可奈何,他是宗师不假,但并非什么统兵帅才,更不是什么兵法大家,虽然可以带兵,但也就是保证军队不乱,听从指挥这种,真是在战场上处理些突发情况,甚至不如下边一些副将偏将。
他此刻也只能小心翼翼,缓缓地向着远处撤去…… 四合院里的读书人
话说杭州城内,随着赵柽令下,那千斤闸“轰隆”声降落,闸楼里的军丁接着又将闸索弄断,即便闸楼失守,也无法再拉起巨闸。
突然出现此种事情,贼兵后军立刻报告上去,方腊得知后不由一愣,急忙看向旁边吕将。
吕将脸色微变,道:“圣公,恐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