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信这时在旁也看到庆正名字,不由吃惊道:“果然有未圆寂的祖师。”
不过随后又有些犹豫:“这位庆正祖师标注乃是还俗,其实并不知境况,却也无法确定就还在人世。”
赵柽眯眼看了下庆正还俗的时间,竟是仁宗天圣八年,天圣是仁宗的第一个年号,共用了十载时间,到现在近乎百年。
他此刻心中已经笃定,师公金台肯定就是这个庆正,因为红云大师所有弟子都已经圆寂,只有这个庆正写着还俗,未知生死。
而且根据岳飞转述周侗的话语,金台三十左右岁上嵩山,并没有呆上许久,红云大师圆寂后他就还俗去了,而刚刚他已经看过,红云大师正是天圣八年圆寂,时间也正好能对得上。
“看来这位庆正大师就是我的前辈!”赵柽后书册交给卢俊义和岳飞观看,随后缓缓地说道。
“可是……”真信和尚纳闷道:“这位庆正祖师很早就还俗了。”
赵柽摇头:“几十年前看破红尘,又回来了,就在寺中潜修,真信大师不知道罢了。”
真信皱起眉头想了一番:“倘若真如此,那恐怕就只有住持和玄字辈师公才知此事了。”
赵柽看向他道:“若是我去找住持询问,真信大师看……”
真信闻言将脑袋一阵乱摇:“施主,这位庆正祖师比住持还要大上两辈,若真的回寺,又交代下去,就是住持也不会吐露的,这许久时间连我们这些执事都隐瞒,肯定是要瞒到最后的。”
赵柽点了点头,轻叹口气,知道真信所言不假,既然连他们这些人都一直隐瞒,那就是要瞒到死了。
何况嵩山寺的住持不可能像真信这般好收买,区区两包银子就能让他跑前跑后,住持佛法肯定是有的,武艺也会极高,而且整个嵩山都归他管理,家大业大,怕是对些寻常黄白之物不会看上眼。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随缘了。”赵柽笑道:“僧谱还劳烦真信大师还回去,不过真信大师能不能陪我去后面那些地方走动走动?”
嵩山寺分前后,前面自然是百姓烧香拜佛,接待四方来客的殿堂庙宇,比如大雄宝殿,千佛殿,天王殿等一些地方。
后面则是达摩院,罗汉堂,藏经阁,木人巷,达摩洞,塔林这些所在。
而寺内后面的所在是不对外开放的,上山拜佛的人去不到此处,并且每一处都有武僧看守,一但发现有人闯进,都会按照敌袭应对。
“这个……”真信和尚闻言道:“施主,不瞒你说,要是想去后面观看,需得住持方丈允许才行啊。”
赵柽笑眯眯地道:“真信大师乃是知客执事,专司接客待客,别的执事或者没这份权利,但真信大师肯定是有的。”
真信闻言顿觉受用,不由腆了腆肚子,但又有些为难地道:“施主,小僧原本确实有这方面权利,但每年也就只限三次可以带人满寺参游,如今,如今……这三次都已经用过了。”
赵柽摇头道:“我相信真信大师肯定会有办法的。”
真信心中不由着急,他倒是没有撒谎,今年三次带人观览全寺的权利他确实都使用了,不过那时可没想到会再来这般大的施主,未免有些后悔之前太过草率。
赵柽道:“我本是持家修士,也算半个空门中人,我与东京大相国寺的住持智清禅师乃是好友,时常下棋品茶,讨论佛法,交往甚密,眼下只是游览一番罢了,断然不会做出有损嵩山寺的事情。”
“施主来自东京?”真信和尚闻言吃惊道:“和大相国寺的住持有交情?”
“正是!”赵柽从身上摸出一把折扇轻摇道:“智清禅师与我时常过往,便是他的师兄五台山文殊院的智真方丈,也与我相交。”
真信和尚顿时神色变化起来,东京大相国寺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寺,寺内主管的禅院足足有六十四座,每座相当于一处小寺,里面又再有住持长老,各个执事,简直庞大无比,那相国寺住持的权利好比滔天一般。
而五台山文殊院的住持智真,佛法极高,世间闻名,更是号称辩才第一,无人能及。
他不由舔了舔嘴嘴唇,眼神闪烁,赔笑道:“没想施主竟然识得这些大师,就是小僧都是只闻其名,未见过这些高僧大德呢。”
赵柽道:“这些年我走遍名山大川,遍访佛院,结识的高僧太多,东京府下都建了好大的庙院。”
真信急忙唱佛号:“原本以为施主只是寻常居士,没想到竟是贵人驾临,小僧真真是太过于失礼了。”
赵柽笑道:“虽然佛家有三不问,首不问年龄剃度时间,但刚才真信大师自己都说出来了,我也就不再避讳,大师如今已经四十许人,虽然知客乃是大执事,不过大师就没想过要再更进一步吗?”
真信闻言,不由讪讪,心中却是思索起来,眼前这位施主定是贵人无疑了,想那东京大相国寺住持智清禅师在宗林之中何等名气,与其交往的全都是朝上要员,达官显贵,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就能与其品茶下棋,那身份不言而喻,肯定十分尊贵。
赵柽自家扇着风道:“我与这许多天下名寺住持都有交情,虽然嵩山寺这里说不上话,但将来真信大师想要换个所在,进上一步,我倒是能帮上些忙的,俗家有句话说得好,多条朋友多条路,未尝没有道理。”
真信其实此刻也是这般想,他武艺不济,嵩山寺的住持和首座堂主是要考较拳脚功夫的,所以他到眼下大执事的位置,也就至顶了,基本没有再上一步的可能,这也是他平日钟爱黄白之物的原因,既然当不上住持,就多攒些钱财好了。
可不想做住持的和尚,不是好和尚啊,他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自家能住持一寺一院,此刻忽然觉得竟还有希望,不由立刻动起心来。
“贵人,虽然小僧三次机会都已经用过,但贵人身份不同,倒也不是不能请去后面游览,只要不碰见多事之人,谁还会记得我带过几回客人过去呢。”真信斟酌着说道。
赵柽笑道:“如此就对了嘛,何况就算是让方丈得知又如何,到时全由我来说,保证让真信大师担不上什么干系便是。”
真信闻言心中松了松气,若是眼前这位公子交游确实广泛,这倒也是说不好之事,天下又哪里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佛家还有大开方便之门的时候呢。
看了眼外面天色,真信和尚道:“那小僧现在就带贵人前往?不过却不能这么多人,太过招惹耳目了。”
赵柽点头道:“我一人前往,他们留在此处等候。”
真信和尚道:“那贵人请起!”
两人说着出了堂门,真信和尚看了看四周,道:“贵人只管跟着我就是,未必会有人询问。”
赵柽点头,两个走廊下,直接朝东再往北,过了几重大殿,来到后面,这里有武僧把守,见到两人唱佛号,两人回应,随后过去。
接着前面便开朗起来,真信和尚先带着赵柽去了初祖庵,又去六祖堂,便来到了罗汉堂前。
这里却是热闹,在外面就听到里处的练武吆喝声,赵柽笑道:“素闻嵩山寺武僧手段了得,不知可以一敌百否?”
真信摇头道:“贵人赞誉了,那须得四大班首之类的首座堂主,寻常武僧哪里有这般拳脚,一个打几个就算本事了。”
赵柽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走去,却是来到达摩院外,此处肃静,外面有两个和尚垂目站在门前,仿佛石雕木刻一般。
真信小声说道:“达摩院首座乃是鄙寺之中属一数二的高手,武艺甚至不下于住持方丈。”
赵柽闻言,往那院内瞅了一眼,暗暗记住里面房舍排布,他心中琢磨师公金台可能会躲藏在达摩院内,因为这嵩山寺的达摩院是专门研究武艺的地方,岂不正适合金台潜修?
两人又走了几个地方,接着来到后面的藏经阁,到了这里赵柽打起十二精神,若是金台不在达摩院,那便极可能在这藏经阁了。
因为此处乃是嵩山寺最重要的地方,嵩山七十二绝艺的原册本就在这里,需要一个武艺极高的人镇守,而且这里平素也颇为安静,合适修行。
真信道:“贵人莫要太靠近,这阁子里守护的武僧都蛮横,就是小僧平日也少与他们交际。”
赵柽点了点头,望向这藏经阁,此处其实是一座塔阁,看起来像塔,又像殿阁,三层高,外面有围墙拦护,正前方有高大门楼,此刻两扇木门半开半闭,正有一人手拿竹子扎就的扫帚在门前扫地。
赵柽顿时双眼一亮,看向那扫地的僧人,这僧人穿着灰色的僧衣,青白交接的僧鞋,因为天气炎热,并未戴僧帽。
只是……这僧人虽然瞅着老迈,却是一副肥胖身体,圆滚滚的肚子,就是和真信和尚相比,也不遑多让。
赵柽本来向前迈去的步伐忽然顿住,眼神中闪现一丝疑惑,这不像是金台师公啊?
虽然没见过金台,但他曾经在心中试探描绘过其形象,金台既然是那个时代的天下一人,又有拳不过金的称号,那身材应该矫健如枪才对,就算年龄大了,肌体老迈,可也总不该富态成这副模样啊。
“贵人,这是如梦师叔,负责藏经阁内外打扫,别看肥胖,但武艺却很是高强。”真信在旁说道。
“是……如梦大师啊!”赵柽干笑一声,看来确实并非金台师公。
这时如梦和尚瞅到两人,直起后背,捶了捶腰,道:“真信,不在山门处呆着,跑来这里做甚?”
真信急忙道:“如梦师叔,我带这位施主游览下各处,这位施主自东京而来,与大相国寺住持智清禅师乃是好友。”
“噢?”如梦闻言看向赵柽:“施主认得智清住持?”
赵柽笑了笑:“久有来往。”
如梦和尚道:“老衲年轻时候曾去过东京,智清那时还不是相国寺的住持,而是东大禅院慧怀禅院的方丈,平日里喜穿一身雪白的僧服,又擅作诗填词,乃东京的潇洒儒僧。”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如梦大师确定?我可记得智清禅师任相国寺住持之前,是为西大禅院智海禅院的方丈,平素简朴,并不会作诗填词,但却精擅棋茶两道,好吃咸菜滚豆腐。”
如梦和尚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莫是老衲年岁大了,记错了不成?”
赵柽微微一笑:“如梦大师没有记错,只怕如梦大师说的是无花大师吧?东大禅院慧怀的住持乃是无花大师,倒是符合白衣儒僧的特点,唔……对了,如花大师不喜欢吃咸菜滚豆腐,他喜欢吃煎豆腐,要放上葱花小火烹制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