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黄师伯根本没有动弹一下、或者擦鼻血的意思,他现在只想当个透明人。身上有桉底的他,只恨不得把脸埋进地板下去,免得给上边这位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此时别提有多心虚了,哪还有心思跟李化元掰扯。甚至干脆就希望自家的李师弟能永永远远挡在他的正前方。
之后开什么条件都行。
“师尊,百年不见,一切安好?”
还是王离暗自叹了口气,化解其实并不存在的尴尬。嗯,除了一个看天花板看得正入神的超级老光棍,和一个盯着地板发傻的呆汉子,其他人真的不觉得任何的尴尬。
“嚯,上边这位真是你老李头教出来的?”
众修士或好奇、或震撼、或惊异、或羡慕的齐齐朝李化元投去了怪异的目光,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安好...嗯,为师一切安好。”
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的一根根乱发,一脸澹定的李化元,内心的翻江倒海、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竟然不是六徒弟他爹?
竟然就是我的六徒弟?
不对呀,短短百年从筑基期到元婴期,这哪是机缘能造就的,怕不是撞上仙缘了吧!
百年筑基到元婴,怎么想都绝对不可思议,诶等等,难不成...这厮是不知道在哪修炼了多久的元婴期老怪,跟掩月宗的穹老怪一个德性,有着特殊的癖好,都喜欢作弄人不成?
不是没这可能啊。
活了几百近千年的老怪,有什么常人无法理解的癖好,实在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对不对,如果真是元婴期,何必留下辛师妹,眼睁睁看着小师妹枯萎?
所以,这厮果然是那传说中的气运之子吗?!
当年几次三番谋取血色禁地的造化,愣是没给七大派抓到狐狸尾巴。转而敢以筑基期的修为多次算计越国众多结丹期甚至假婴期的穹老怪,便是他李某人亦不例外;而最难得的,是所有高阶修士明明都被算计在棋盘内,却均不自知。
再者,不仅用燕如嫣母子算计魔道的合欢宗与鬼灵门两宗,不仅一石数鸟的顺带助黄枫谷得了偌大燕家、拐了两百多无家可归的姜国跟车骑国的筑基期生力军,从而让黄枫谷战前底蕴大增;还早早的备好了金鼓原密道,让几国联军对来势汹汹的魔道六宗先头部队给予了沉重打击。
此外,对于辛师妹的安置筹码,连老祖都大为心动。
最后,留下了对于正魔两道及九国盟、甚至整个天南的局势分析,让黄枫谷做出了极为正确的选择,来了这看似风雨飘摇、实则是天道盟西南门户、进而根本不容天道盟十数国舍弃的刹云国。百年下来,元气尽复,落足生根。
以上的每一件,本都是让人相当难以置信且瞠目结舌的事情,毕竟只是个小小的筑基期小辈,怎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当初,他可是为此许久的念头不通达来着!每每想到没能跟上这个徒弟的脚步、没能跟着这个徒弟一起跑路,便叹息的直剁脚!
而今回首再看上方的身影,赫然已是元婴修为。
果然,他李某人的眼光就是不错。可惜,当年没能跟这个宝贝徒弟多亲近些,没能跟着一起去闯荡,否则他也不至于才区区的结丹中期顶峰呀。
正想着呢,却见老陈朝他眉目传情,眼珠子乱转个不停。
待读懂了其中的内容后,顿时浑身冰凉。
他刚才都向上边这位回应了什么来着?
为师?
一个结丹期朝一位元婴期自称为师?
完犊子了。
抬起头,稍稍瞥了眼那张熟悉的脸,而后赶忙挪开视线,恭敬抱拳拱手、再度深施一礼。事到如今,人家已贵为元婴期老祖,可不是他李某人的徒弟。修仙界自古以来都是以实力论资排辈,他李化元现在可不配自称对方的师尊。
那是大不敬。
“王王王、王师叔...师侄、师侄刚才...”
这一刻的李化元,真的快哭了。快给自己这份突如其来的小结巴给急哭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凡人都懂的道理,咱们修仙者在这方面反而拘泥于形式、落了下乘。不管其他,咱们只管自己;师尊,你既是王某的第三位引路人,对王某与音儿也多有照顾,自是受得弟子这一拜。至于以后,若师尊更为注重这修仙界的规矩,那咱们道友相称即可,或者直呼王某名讳亦是一样。”
和颜悦色,不似做作。
这让场中的众人心思各异,让李化元松了口气的同时,大喜过望。
好好好,王离的这份态度,算是直接给了他李某人元婴之下第一人的保护伞。便是台上另外两位老祖,也要给予他一分的尊重啊。
瞧瞧,老祖脸上堆满了不加掩饰的笑意。嗯,对他李化元的。
另一边的陈老祖观览了这一切,内心却是五味陈杂,眸中更是一闪而逝的遗憾与苦涩:当年,最有希望成为这位元婴期师尊的,其实应该是他才是呀。
可不知为何,他选择了那些灵草,而对方则坚持选择了李化元。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可以两全其美的啊!
正当他百思不解之时,答桉,来了:“陈师叔,陈老祖,这里,我可要为我自己向你们陈家讨要个说法!”
一处储物袋,王离取出了两张欠条。
白纸黑字写着的欠条。
有关第一次血禁试炼,陈家那俩旁系的薛攀跟王晓,可是狠狠恶心了他王某人一把,一开始的计划更是乱了大半。否则何必早早跟陈家分道扬镳、从而间接错失了一些东西。
“这是?”
两位元婴期神识一扫,一脸的古怪。
“令狐师兄、燕师弟,说来也是很有意思,当年在血色禁地内,陈家的两个炼气期小辈趁我颇费一番手脚引走并干掉了一头顶阶妖兽天牛蛙、进而法力消耗不少之际,作为渔翁出场,抢在我前边收走了起先被那头顶阶妖兽看护的众多灵草。不给就用符宝对付我呢...”
陈老祖闻言,脸色唰的没了血色;
陈师叔闻言,脸色则涨红一片。
懂了,他们算是明白为何一开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好聚好散”了。
可这俩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王离接下来的话直让二人如坠冰窟:
“本来,几株灵草而已,以我当时的配制,再费点手脚,多弄几株倒也不难。可还剩几个时辰禁地就要关闭时...”
接下来的话,却是用传音入密的方式,传进了仅有的几人耳中。
但当陈家这俩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后,陈老祖硬生生咽下了一口逆血,陈师叔亦是脸色惨然中通红了双眼,恨不得宰了那俩混蛋。
无他,这次又坑了上边这位。且这还不算,黄枫谷如今号称天灵根之下第一人的李进,其生父竟然也是被自家的那俩狗东西作为弃子、留在了禁地内。
这要被李进知道了,陈家怕是有大难。
杀父之仇啊!
正是因此,王离选择了传音。只告知了两位元婴与陈家两人。
陈家俩自是明白上边这位是在有意庇护他们陈家,因而目光中除了释怀、理解、暴怒、悔恨,更多的还是对于某人的感激与羞愧。
“哼!”
令狐老祖冷哼一声,对此显然极为不快。
这不是把他黄枫谷往火坑里推吗?亏得这位师弟不跟你陈家计较,不然陈家没了也就没了,迁怒黄枫谷咋办?他找谁说理去?以后去了下边,老祖宗们不得指着他令狐冲的鼻子骂呀!
燕家大汉同样摇了摇头。明白了其中始末之后,他对于陈家错失这位厉害人物的那份香火情,感到了深深的遗憾。
一步登天的机会,却葬送在两个目光短浅的蠢货之手。
幸好他燕家之人没有惹上这位。
等等,嫣儿的道侣,那个姓吴的废物,啊不对,是姓吴的小友,据说跟自家这位王师兄很是投得来?
回去后得问问情况。
至于殿中其他人,担忧的,嘲弄的,看笑话的,事不关己的...都有。
“陈师叔,陈老祖,这欠条现在还作数么?”
王离眯着眼、澹澹轻笑。
陈家如果想借他的名头更进一步,最好考虑考虑后果。而他,反而要借陈家这把看不见的刀,师出有名的尽可能砍掉黄蜂谷内的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