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内,张贵身着一套黑白寿衣,半倚半靠在床榻上。
张贵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上满是虱子,他全身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他的下半身用一张白布盖着,白布上有泛黄的液体,臭气熏天。
“爹~”
张直赶忙冲进屋中,他看着张贵紧闭的双眼,他轻声唤道:“爹,爹!”
张直连唤数声都不见张贵醒来,他心里瞬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张直心里突突直跳,他颤抖着手去探张贵的鼻息,却发现张贵鼻息已断,气绝身亡。
张直心脏骤然一紧,随后一股痛到令人窒息的绝望感直冲脑门。
他无声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脸上落下。
张直双膝跪地,他伸手去拉开张贵身下的白布,可当白布打开的那一瞬,眼前的一幕让张直下意识的撇过头。
“呕~”
最原始的生理反应迫使着张直呕吐了出来,张直一边落泪,一边吐了个七荤八素。
因为张贵的身下全是屎尿,上面还长满了白色的蝇蛆,都是活物,蝇蛆在张贵身下的排泄物上蠕动,钻来钻去。
张直吐了好久,地上多了许多腌臜物。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味。
午后的阳光和煦,照射在院子里,被张直清洗干净的张贵又换了一身新的寿衣。
在张直的帮助下,他躺在了用柴火和稻草一起编织的草席上。
洗干净的张直,脸上的尸斑呈现,没有屎尿臭味的遮掩,在微风的吹拂下,尸臭更加明显,难闻的臭味让张直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张直转身进屋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柴火,他看着草席上那具安安静静的尸体和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张直不由得放声大哭。
张直哭声凄厉,心中懊悔不已。
要不是他执意去当兵,爹娘就不会双双惨死,最后让他也背负了个不孝的骂名。
张直伸手擦了擦泪水,他将火把扔到柴火上,熊熊大火瞬间燃起,在风的加持下,火势越来越大,开始吞噬着张贵的尸体。
当张直眼睁睁看着张贵的尸体在火中一寸寸化为灰烬时,张直撕心裂肺的哀嚎在空中响起。
张直双膝跪地,他哭到浑身热汗,头上青筋暴起,心里却是痛不欲生。
张直不明白,陌生人对于他人的点滴恩情都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为什么张贵养了张磊八年,八年的养育之恩,到最后却养出了一头六亲不认的白眼狼?
“呵呵哈哈哈……”
张直大笑出声,笑声绝望而悲凉。
面前的大火映着张直那张痛哭流涕的脸,但也好似一把仇恨的大火烧进了张直的心里,令张直又痛又恨。
痛到捶胸顿足,恨到咬牙切齿。
亏得张直把张磊当成兄弟,还想着富贵了就好好报答他,可张磊这个狗东西,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样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就根本不配为人。
张直俯下身,给张贵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声音之重,地面都微震了几下。
等他起来时,他的额头已破,额头上的黑血顺着他粗糙的皮肤流到鼻梁上,张直伸手随意的抹了抹额头上的血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布在头上随意绑了几下,他眸色阴沉的可怕,此刻心中除了仇恨就是后悔。
他望着快要熄灭的大火,眸光越发深沉,张直在心里暗暗发誓,爹,您放心,儿子会替您报仇的!
待火彻底熄灭后,张直已不见了人影,只有被火烧成的灰烬随风散去。
醉芳楼是南陌蜀都里最有名气的酒楼,这家酒楼里装饰典雅,布置精美,里面的菜肴糕点汇聚了六国里所有的特色名菜。
酒楼每日营业五个时辰,天天都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二楼的某间隔间里,萧言琛一身黑衣坐在蒲团上,与他对坐的是南国摄政王萧曦泽。
萧曦泽伸手给自己和萧言琛慢条斯理的斟茶,他不解问道:“我听说陛下给齐王下了口谕,让齐王死守濉州。齐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曦泽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桌上,萧言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笑意不善,“摄政王,我在濉州遇到了佘砚!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萧曦泽嘶了一声,他更加不解,他装模作样道:“这佘砚不是死了吗?你怎么遇到的?”
“是啊,我也挺纳闷的,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萧言琛眉眼微沉,“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你欺君罔上,让佘砚假死逃脱。”
萧曦泽冷哼一声,“齐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佘砚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那日到场之人皆有目共睹,就连佘砚的尸体都是陛下亲口下旨处理的。”
萧言琛知道,自己没有活捉佘砚就没有证据在萧瑾年面前指认萧曦泽,拉萧曦泽下水。
萧言琛无奈,只能转移话题道:“摄政王,佘砚真死假死,你心里清楚。但你身为一国摄政王,看着陛下如此胡作非为,你难道不该阻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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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曦泽明白,萧言琛是在说他手中那五十万禁军的事。
萧曦泽冷笑一声,“阻止?齐王,本王是摄政王不假,但你看本王手中何曾有过实权?陛下本就猜忌我,我若出面阻止,下场只会比你更惨。”
萧言琛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破碎的瓷杯将萧言琛的手掌给刺破,流出鲜红滚烫的血液混淆着温热的茶水滑落地面。
萧言琛忿忿不平道:“都是那个阉人迷惑了陛下,所以才让他昏庸至此,连将士们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若我手中的五十万将士全都战死沙场,那将来他国来袭,我国若无兵可用,那便是亡国之祸。”
萧曦泽解释道:“你若想救五十万将士的性命,只能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也无异,说的多了陛下想杀我的心只会更加强烈。”萧言琛冷哼一声,“既然陛下吃硬不吃软,那就只能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做个徒有虚名的皇帝。”
“你不会想逼宫弑君吧?”
萧言琛长叹一声,“逼宫弑君倒还不至于,毕竟一个草包,除了季家和明征愿意尽心竭力辅佐他外,朝中上下还有谁是他的心腹?今日面圣只为警告,但若他还一意孤行,执意不听劝,那他这个傀儡就真的做到头了。”
萧曦泽举杯,“好,那就祝你成功!”
萧言琛唇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意,“摄政王,你也是陛下想除掉的对象之一,你不跟我一起去面圣吗?”
萧曦泽抿了一口茶水,淡淡一笑,“不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就不陪你冒险了。”
“你今日与我在此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之言,若我失败了,陛下一定会大开杀戒,届时我若把你供出来……”萧言琛冷笑,“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那时,你也逃不掉。”
萧曦泽淡然自若道:“我信你不会失败,毕竟,逼迫陛下之事你若不是十拿九稳,根本就不会去冒险。”
萧言琛伸手重新拿了个杯子斟了一杯茶水后,他举杯,“但愿,承你吉言!”
萧言琛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他将杯子放于桌面,站起身转身离去。
正午的太阳偏斜,洒向宫里的红墙壁瓦,飞檐翘角。
金碧辉煌的寝宫里,萧瑾年半倚在龙椅上,跪坐在他身下的是陈浩,陈浩手中正拿着一颗洗干净的樱桃,模样娇羞,连哄带劝的让萧瑾年吃下。
大殿上歌舞升平,舞姬们身段柔软,舞姿优美,步伐轻盈有力,眸子柔情似水,一举一动,明珰乱坠,衣袂飘飘,恍若翩翩起舞的仙女,一颦一笑勾人摄魄,动人心弦。
歌舞还在继续,殿外一个小太监虽不想扰了萧瑾年赏舞听曲的雅兴,但奈何齐王来势汹汹,他也不敢得罪,便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的走进大殿里,对着萧瑾年行礼轻声禀报道:“陛下,齐王求见!”
萧瑾年蹙眉不悦,一脸不解,“朕不是让他死守濉州吗?他怎么回来了?”
萧瑾年话音刚落,只听“碰!”的一声巨响
两个太监和两个侍卫被扔进了大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他们痛到脸色煞白,在地上蜷缩着不断呻吟。
萧瑾年见萧言琛怒气冲冲,满脸杀气的走进大殿时,他吓的大气都不敢喘,心脏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