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九站在墙上，神情迷茫。

林完达保持最帅的姿势，坐在墙上，一只脚弯起手搭在上面，一只脚伸向墙内，头倔傲地望天。

另两位“咔位”似乎低一些，在张、林两位大叔一左一右站着。

四大叔变四童子，面上表情都有些时光倒流，流露出少年式的蠢蠢欲动。

他们在犹豫。

控制他们的山鬼也在犹豫。

上清村祠堂是三进院，前进大门的门首是龙虎楼的歇山顶结构，黑瓦覆盖，屋檐微翘。

中轴主建筑三座，分前厅、中殿和后厢。前厅族老议事，中殿是族内大事举办地，后厢则是住房与杂房。主建筑前面的宽阔地对应的是前院、中场与后院。

四童子跳上的是后院的山墙。

方觉知道上清村有古怪，却从没起心动念。

在他看来，耶溪河是界。

四童子去探则另作他论，方觉只是偷偷跟在他们后面。

一片乌云飞来，遮住了月，墙上的四童子约好了似的齐齐跳下了墙。

方觉像一阵风飘过墙，之后就像一片无辜的树叶飘飘荡荡，落地，似是跟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缩在墙角上。

后院正中，一口井。

方觉对井不陌生，小时候来上清村玩他都要到这口井边上转转。

井里面有时候有井水，方觉会探下头去看有没有自己倒影。

井里面大多时候没水，黑洞洞的，方觉不觉得是怪兽的大口，反而觉得好奇，觉得爬到井里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

在墙角，方觉身定住，心也定住，双眼微闭，灵台中南天门西边神像额头上忽然睁开了一只眼。

眼是磨镜石炼化而成，而今初显，可为方觉心眼。

古井中有水，微澜不起，好似一块平整的镜面。

四童子在动，围绕着井口转起来，手舞足蹈的。

有规律，顺时针九圈，逆时针九圈，如此反复，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嗡嗡作响，震动天地。

方觉心眼透视，随着四童子转速越来越快，井里水波震荡得越来越厉害。然而，也仅仅是如此，方觉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山鬼已经躲到石缝洞穴里，面部的表情三分渴慕，三分畏惧，还是三分疯狂。

三种表情糅合在一起，再倾国倾城的脸此刻也见诡异。

砰砰……山鬼听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她好像看到一扇大门在缓缓地打开，真的要打开了！

每年的八月十五夜，古井泄露出的一丝就够山鬼受用一年了。

她等不了，虽然她越来越强大，但是山鬼感知到她还能活的日子与无尽的岁月相比完全不值得一提。

她看到了天，一个又一个无法到达的天界，没有无尽的岁月她没法跨越。

五百年，五千年，五万年……最终她依然会老去，死去，烂去，属于自己的痕迹彻底消失，一想到这她就无比害怕。她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她的小孩。

她怀胎六月诞下的小猴儿，它死去的时候望着自己，也有恐惧，也有不舍，但是她在，小猴儿的母亲在。

小猴儿是死在母亲怀里的。

山鬼无法想象自己孤零零地死去的场景，到那一刻，她的娇媚容颜，她翻江倒海的神通，统统都是空。

她必须得拼，即便她对古井无比恐惧。

大不了，现在就是死。

山鬼心灵深处的恐惧与希冀传递到四童子身上，他们越发癫狂，要用他们手舞足蹈开启沉寂无边岁月的大门，活着的封印。

恐惧与希冀的意味是这样的浓烈，乃至躲在墙角隐在南天门里的方觉都能感受。

山鬼杀了四位大叔，炼傀儡，其罪当诛。

现在，方觉有所触动。同时，他更加好奇，古井里到底有什么。

四童子开始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吐出一个古老的音节，暗含天地之道。

井水仅仅是震荡而已，并没什么异样。

四童子裸露的皮肤发生变化，一些发出精钢的光芒，而一些部位则光芒退去变成铁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