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子一番又一番话,又是责备她看不起人又是敲打她枉为人母又是陈述真心,王氏想说什么终是无话,没想到季家在他们母子之间钻了那么大的空子!
听他问到小儿子,她可算能挺直腰板,“远儿,这小十一可娇气,除了我抱谁都不认,大将军直说他有性格,这不是来逗他玩,累了就睡着了,他很像你,特别是眼……”
“娘亲,修远只觉一个人照顾太辛苦,需要别人分担下。”他又恢复了清冷模样,不愿意再听描述小儿的话语,自己始终感情上站在父亲这一边。
“若母亲乐在其中便罢了。”
王氏:……她是欣慰,但乐在其中?整夜整夜不得睡,涨奶,不停的哭闹,身体变臃肿,脸也垮了…每个人来都是逗逗小十一,只有她从头到尾守着小十一的吃喝拉撒日夜颠倒,白天睡夜间闹,何时是个头……
她想说怎么可能乐在其中,又没说,说苦道累诉烦躁,想想,能有谁愿意听,大将军从来不听废话,儿子…亦离了心!
冰雹过后,秦大公子负责救灾事宜,重中之重便是抢救小麦等军队百姓口粮,清理冰雹,扶起小麦,但绝大部分小麦光秃秃一根杆,青青的麦穗被砸折了……
军田,私田,都围满了人。病愈不久的望舒和季父也随着一位唉声叹气的农户走进这片本属于季家耕种的麦田。
原本的风吹麦浪待丰收,小麦覆陇黄,田间收割忙——如今漫山遍野尽是东倒西歪,青青光棍杆,还有些坡上的被砸得全部伏倒在地。
多少人辛苦劳作一年,顷刻间化作一场空,多少天了,还有老农趴在田间抱着麦秆哭哭啼啼。
“……那些个天天来几趟,一看就哭…这真是要了一家老小的命啊!”老农忍不住又抹了抹泪,“一年辛苦到头,一夜全没了!”
季父举目四望,小麦受此催折,可以说颗粒无收了,地间的还有些许没断,坡上的铺了一地……咦咦咦咦,眼神不小心扫到不远处山坡上,人模人样看向这边的那小子是谁,啊呸!啊呸!
他连忙拉了女儿挡在自己的身前,背向那边,“乖女儿,日头大。”
可惜年轻人眼神好,腿还长,没一会三步两步就到了跟前,行礼:“伯父好。”又盯着自个的乖女儿,“望舒。”
啊呸!都跑出城了,还能遇上,季父伤心:老农,你可知你失去的是一年收获,而我,是一辈子心血啊啊啊啊!
望舒看人来,也不奇怪,点点头。
老农找自个是为了免租诉苦。
托住一根折垂的青穗在手心,饱满,有刺感,她用了力扯下来,捻了捻,小麦颗粒已成,只差成熟期。
“老农,其实这些都长不了了吧,个别没断的,能长好么?”
老农没敢小看弱不禁风脸唇有些苍白的小姑娘,知道她能说了算,连忙回话:“小姐,哪能啊!这么大一场冰块打过之后,麦子倒得倒,断的断,你看看,”他蹲下来一会扒拉这一丛,一会又扶起那一丛,“压得连根都拔起来了,这些都下垂等死了,这几棵没断,但我们世世代代就耕地种麦,心里明白得很,这叶子和杆子被打过以后,就长不好了,没法谈收成…小冰块一阵就过去的,还能说扶一扶救一救,多撒鸡粪牛粪,这般大的是老天要看着人饿死啊…老农家里四个儿子两个丫头,还有…”
说着说着人就要哭了,望舒直接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
哭声戛然而止,悲剧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