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宣王勤政爱民,但他并没有像周武王那样重视礼仪和教化,没有写下丹书铭记悔过之心,也没有在户牖上刻下铭文警示后人。虽然他在治理国家方面有所成就,但也没有像成康时期那样重视教化和文化,没有重新译写《献礼》等经典来陶冶人民的思想道德。到了周宣王统治的第三十九年,姜戎不顾周朝的命令反叛起义。宣王为了平息叛乱,亲自率领军队前往征讨,但在千亩之战中遭到了惨败,车徒损失惨重。为了寻求再次出征的策略,宣王亲自前往太原,考察当地百姓情况,以便军队增兵补充。是的,太原位于今天的固原州,是邻近戎狄地区的一个重要地方。宣王前往太原考察百姓情况时,对当地人口进行了普查,查阅了户籍,了解了人口数量和车马、粮食等物资的储备情况,以便做好出征的准备和征调士兵的工作。太宰仲山甫曾进谏宣王,但宣王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后人写了一首诗说:“犬彘何须辱剑铭?隋珠弹雀总堪伤!皇威亵尽无能报,在自将民料一场。”
再说宣王在太原安抚民众之后,返回镐京的路上,离镐京已经不远了。他催促驾车的人加快速度,连夜进了城。宣王回到京城后,突然看到市上聚集了几十个小孩子,拍手欢唱,声音很响亮。宣王于是停下车马来听他们唱歌。小孩们唱道:“月亮即将升起,太阳即将落下;周朝国运不振,箭弓和农具都已失去了,周朝的国势岌岌可危。”
宣王非常不满小孩子们的歌词,便让御者传令,将所有的小孩子都拘捕起来,以便询问。但当士兵前去抓捕时,小孩们吓散了,只有两个年长一些的小孩被抓住了,跪在宣王的车辇下接受询问。宣王问道:“这首歌是谁编的?”幼儿害怕得说不出话来;那年长的回答说:“这些话不是我们创作的。三天前,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孩来到市集中,教我们念这四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现在,满京城的小孩都不约而同地念这四句话,而且不止一个地方是这样的。”宣王问:“现在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在哪里?”那个小孩回答说:“自从教我们唱歌之后,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宣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叱退了那两个小孩子。宣王随即召见司市官,命令他传达谕令,禁止小孩子再唱这首歌。谕令中还规定,如果有小孩子再唱这首歌,他们的父亲和兄弟也要一起受罚。当晚,宣王回到宫中,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上朝,三公六卿齐刷刷地聚集在殿下,拜舞起居之后,起居仪式完毕。宣王向众臣述说昨晚听到的小孩子唱的歌词:“这首歌的意思是什么?你们有什么看法?”大宗伯召虎回答说:“檿是一种山桑木,可以用来制作弓,所以称为檿弧。箕是一种草,可以用来编织成箭袋,所以称为箕箙。据我愚见,这可能是预示国家将发生弓矢之变的预兆。”太宰仲山甫上奏说:“弓矢是国家用以战争的武器。大王现在调动百姓去讨伐太原,想要报犬戎的仇恨。如果战争持续不断,必将引发亡国之祸!”
宣王虽然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又问:“这首歌是从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子那里传来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太史伯阳父发表意见说:“市井流传的言语,称之为谣言。上天在警醒君主,就命令了火星变成小孩子的形象,制造谣言,让小孩子们学习,称之为童谣。有的童谣只是关于个人吉凶的兆头,但有的可以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兴衰。荧惑星发生变化变成火星,所以颜色是红色。今天的谣言关乎于国家的存亡,这就是上天警示君王的原因。”
宣王说:“现在我赦免姜戎的罪行,停止太原的战事,把武库中存放的弓箭全部焚毁,并且下令国内不准制造和贩卖弓箭。这样的祸乱可以平息吗?”
太史伯阳父回答道:“我通过观测天象,发现不祥之兆已经出现了,似乎与王宫内部有关,而不是外界弓箭的问题。这预示着后世可能会有女性主政,引发国家的混乱。再加上谣言中说‘月将升,日将没’,日是天子的象征,月则代表女性,日没月升,阴势上升,阳势减弱,这表明女性主政的事情将会显而易见。”
宣王又说:“我依靠姜后主持后宫政务,她非常有才德,而且她挑选进入宫中的嫔妃都非常严格,那么女性祸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太史伯阳父回答道:“谣言中的‘将升’‘将没’并不是指眼前的事情。而且,‘将’这个词本身就是含糊不清的语言,不一定意味着一百分之百的事情。陛下可以通过自身的修德来化解危机,这样就可以将凶兆转化为吉兆了。不需要焚毁弓箭。”
宣王听了太史伯阳父的话,对此既相信又怀疑,情绪不是很愉快,于是结束了这个朝会,起驾回到了宫中。
宣王回到宫中,姜后前来迎接。坐定之后,他向姜后详细叙述了群臣们的发言。
姜后说道:“宫中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正想向你奏报。”
王问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姜后奏报道:“现在有一位先王手下的老宫人,已经五十多岁了,自从先王的时代怀孕以来,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昨晚她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孩。”
宣王大吃一惊,问道:“这个女孩现在在哪里?”
姜后说:“我认为这是一件不吉利的东西,已经让人用草席把它包裹起来,扔到二十里外的清水河里了。”
宣王立即召来老宫人到宫中,询问她怀孕的原因。老宫人跪下回答:“奴婢听说夏朝的桀王晚年时,褒城有一位神人化为两条龙,降临到王宫,口中流着涎沫,突然说话,告诉桀王说:‘我们就是褒城的两位君主。’桀王非常害怕,想要杀死这两条龙,于是命令大史去占卜,结果占卜结果不吉利。桀王打算将这两条龙逐走,再进行占卜,但是再次占卜结果仍然不吉利。太史建议道:‘神人降临,必然带来吉祥,为什么陛下不请他们留下,并把他们的龙涎保存起来呢?龙涎是龙的精华,保存起来必定能带来好运。’桀王听从太史的建议,留下了这两条龙并保存了他们的龙涎,并再次进行占卜,结果得到了大吉的兆头。于是,桀王在市场上设立祭品,供奉这两条龙,并用金盘接住它们的龙涎,然后放在红漆校尺里保存。但突然间,天空风雨大作,两条龙飞走了。桀王下令将龙涎收藏在内库中。从商朝开始到周朝,历经六百四十四年,共传承了二十八位君主,但是在周朝三百年的历史中,未曾开放过观看。在先王去世的那年,内库里突然放出了毫光,掌管库房的官员就向先王报告了这个情况。先王问道:‘是什么东西发出了毫光?’掌管库房的官员拿出一本簿籍献上,详细记录了藏漾之因。先王命令打开金犊,准备进行观测。依靠臣下的帮助,他手捧着金盘呈上去。先王接过金盘,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盘子里的涎沫流了出来,横流在庭下。这些龙涎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元鼋,盘旋在庭院中,内侍们追逐它,一直追到了王宫,但是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当时那个婢女只有十二岁,无意中践踏了那些龙涎,心中感觉到一些异样,从此以后她的肚子就逐渐变大,像是怀孕了一般。先王因为婢女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怀孕而感到奇怪,将她囚禁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直到现在四十年过去了。那个婢女在一天晚上突然感到腹部疼痛,然后生下了一个女孩。守卫宫中的侍者们不敢隐瞒这个情况,只得向皇后禀报了此事。皇后认为这个孩子是一个怪物,无法容忍,于是命令侍者将其带走,扔进沟渠里。婢子罪该万死!”
宣王说:“这是先前的事情,与你无关。”然后把老宫人喝退了出去。宣王立即召唤守宫侍者,让他前往清水河查看女婴的下落。不一会儿,守宫侍者回报说:“女婴已经被流水漂走了。”宣王于是也就没有怀疑了。
第二天早上,宣王召集大史伯阳父,告诉他龙涎的事情,询问他的意见。伯阳父说:“这个女孩已经死在沟渠里了,您可以进行占卜,以观察妖气是否消失了。”
伯阳父布好卦后,献上了一篇占卜词。词的内容如下:哭泣后又欢笑,欢笑后又哭泣。 羊被鬼吞噬,马遇到狗追逐。 一定要谨慎啊,谨慎!不要让糜弧箕腋的事情发生!
宣王听后并不理解伯阳父的话。伯阳父上奏解释说:“根据十二地支的归属来推算,羊属未,马属午。哭泣和欢笑是悲喜交替的象征。此事应当发生在午未之年。据我推算,妖气虽然已经出宫,但尚未被消除。”
宣王听完伯阳父的奏报后,心情十分不爽。于是他下令:“在城内城外,逐户搜查女婴。不管是死是活,只要有人捞取来献上的,赏赐布帛各三百匹;如果有人收养却不上报,邻里互相举报,举报者将获得与赏赐相同的报酬,而原本犯罪的人全家将被斩首。”宣王命令大臣杜伯专门负责这件事情,因为伯阳父提到了“弓箭矛盾”的话,他还命令大臣左儒督令司市官巡视市场,禁止制造和出售山桑木弓、箕草和箭袋。对违反此规定者将处以死刑。司市官不敢怠慢,带领着一群胥役,一边宣布禁令,一边巡视市场。当时城中的百姓都遵守了这个规定,只有一些乡民还没有得到通知,不知道这个规定。
巡视到第二天,有一位妇女,抱着几个箭袋,是用箕草编织的,她的丈夫背着十几把山桑木弓,跟随在她的后面。这对夫妻住在远离城市的乡村,赶着日中到城里做买卖。他们打算在城里买些东西,然后再回到家里。这对夫妻还没有进城门口,就被司市官撞见了,他们大喊:“抓住他们!”胥役们先将妇人抓住了。男子发现情况不对,就把山桑木弓扔在地上,然后飞快地跑掉了。司市官把那个妇人抓起来,连同桑弓和箕袋,一起押送到了大夫左儒那里。左儒心想:“我们所得到的这两件东西,正符合谣言所说的内容。况且太史说过女人会带来祸害,现在我们已经抓住了这个妇人,也可以向国王回复旨意了。”
于是左儒故意不提这个男人,只向宣王报告说这个妇女违反了禁令,制造和出售了禁止的物品,应该处以死刑。
宣王下令将这个女人处决。他的山桑木弓和箕袋在市场上被焚毁,以警示其他人不要违反禁令。后续的事情就不再叙述了。后人有这样的诗歌:“不将美政消天变,却泥谣言害妇人!漫道中兴多补闷,此番直谏是何臣?”
话分两头。再说那个卖桑木弓的男子,一听到消息,就急忙逃跑,心中十分焦虑,想要弄清楚:“官府为什么要抓我们夫妇?这是怎么回事?”同时还想着要打听妻子的消息。当晚,他在离城十里的地方找了个地方住宿。第二天早上,有人传言:“昨天北门有个妇女,违反禁令私自制造和出售桑木弓、箕袋,被官府当场逮捕并处决。”那个卖桑木弓的男子这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死了。走到一片空旷无人的地方,他落了几滴眼泪。他感到高兴自己终于逃脱了危险,便放松脚步前行。走了约十里路,他来到了清水河边。男子远远地看到成群的鸟儿在飞翔鸣叫,走近一看,发现一个草席包裹着东西,漂浮在水面上。许多鸟儿用嘴巴叼着它,一边叼着一边叫着,慢慢地将它拖向岸边。男子惊奇地叫道:“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