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枫林高,又是一个什么场所?是学校吗?”我蹙紧眉头,推了一把S,问。
“那其实是我们几人的母校,就在皇后西北部的杰克逊高地,靠近圣迈克火葬龛。”Saphen思索片刻,又说:“枫林高在过去,是一间出了名的闹鬼高校,所以社会上有些人,就将这名雾妖杀手,与神鬼故事联系在一起。小姐姐,你相信这世间有鬼吗?”
“在我老家法国,人们普遍信奉天主,既然有神明那就有鬼魅。其实我原先念书的学校,也有相似传说。所以就我个人而言,是愿意相信这种事的。”我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肚皮,心想在我体内,就栖息着一只血腥修女,倘若往后有机会,就给你们这班臭小子见识见识。
“我其实也相信,今天没来的Eric,也是我们枫林高的同学,他具有鬼瞳,始终很介怀这间学校,一直规劝我们少刨根问底,因为在那里曾发生过非常不好的事。”
只听“啪”的一声,老虎将本子重重合上,神色严峻地站起身。我正期待他有不凡发言,结果这小子却说,今天的业务谈完了,接下来,我们应该继续泡妞。
“现在这种情形,你让我如何向自己的男性尊严交待啊?在不熟的北卡小姐姐面前,因这个不停打电话的家伙,这回我脸丢大了,你不要每次都站着看,多少也做点什么吧?”他推搡着S不住埋怨,然后向我俩一摊手,叫道:“再给我今天最后一次机会,完事后我就带你们去我家,也好叫你们见识见识到底有多大。”
说话间,他的双目像高速摄像机滑过周边店铺每个角落,很快在一家房屋租贷公司前,瞧见了一条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婀娜背影,不仅喜极而泣,甩开同伴的手,连奔带跑窜去。
“除了挨带血耳光,不会再有其他结果。”小钱包长叹一声,拖着我们快步跟去。
租贷公司前的这位女子,穿着很时髦,瞧着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普通学生崽想泡她,肯定没戏。这种光用眼就能看明白的事,体育男生愣是不信,他竭力要在我俩面前证明自己,所以不论别人怎么劝,也是王八吃秤砣死不回头。行至一半,S忽然驻足街角,吃惊地注视着前方。我感到好奇,不由靠过去看,便见得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缓步走到女子身后。
“你快看,那就是钱包形容的那种女人啊,光是背影已那么销魂,脸蛋肯定错不了!”老虎狠推了一把S,叫道:“你别磨磨蹭蹭的,不然她就被别人搭讪跑了,赶紧上啊。”
“这家伙,他正在偷那女人的东西!”小个子的S狂喝一声,噼噼啪啪朝着租贷店跑去,那名男子闻听行迹被人发现,慌忙往斜刺里一窜,逃进了小巷里。三人刚想追过去,恰好与转身的女人撞了个满怀,齐齐摔在地上。
“这个男人的脸,我认识,他是过去F班的Josh.Carver!小姐,你被人扒钱包了。”女人被撞得不轻,不由分说一把扭住S胳臂,他只得赔礼道歉,不住解释着。
“诶?你不是F班的Saphen吗?”女人揉了揉眼,环顾四周一圈,又说:“怎么你们俩也在?什么扒钱包,我没瞧见Josh,从刚才起就不断听见有人在喊快上啊,不然她就跑了!”
“那是这只猩猩在喊。”S趁其不注意,一把甩开胳臂,与老虎快步追去。余下的小钱包只得站下,向女人描述其时才见到的一幕。原来这个看租牌的娘们,不仅认识他们,而且还是雄心一代母校的摄影辅导老师,对这伙人什么脾性知根知底。
此女身材窈窕,个头比我们略矮,虽不及体育男生所称道的貌若天仙,却也是面容娇美。在以往我所见过的人里,应该与康斯坦丁不相伯仲。但就一间私校而言,当属绝世美人了。
“他们没有撒谎,刚才确实有人在偷票夹,你最好自己翻翻包,别冤枉了好人。”
“这三个人从过去就这样,难道我不比你了解他们?”女老师粗略翻了一遍包,表示什么都没丢,听得我与天竺菊正积极为男孩们作证,便扭过脸来,问:“那么你俩又算什么人?”
“噢,她俩是老虎的表姐,从北卡过来旅游的,我们仨正带她俩游览曼哈顿哪。”小钱包心不跳气不喘撒起谎来,叫道:“你见过有谁会带着老姐出门来泡妞的?真是够了。话说回来,老师你为什么在东哈莱姆看房屋租贷呢?这里价位又高,而且去皇后也不方便。”
“因为这个学期结束后,枫林高那里我就不干了,打算充充电,进修一段时间。”既然东西没丢,她也不打算报案,正这般说着,突听得巷子里传来嘈杂声,女子脸色一变,招呼我们紧追过去。下到跟前一看,便见得适才的扒手滚翻在地,脑袋挨了重重一棒,已是鲜血淋漓。然而将其打翻在地的并不是S与老虎,而是三个骑摩托的机车党。
“我说今天怎会那么倒霉,原来又是你们这群混蛋在作妖,难怪我连个妞都泡不上。”虽不明所以,但冲老虎的架势,很显然认识这群地痞小混混,他抡着拳头就打算开干!
“少来碍事,今天老子没空修理你。你可真出息,居然带着俩个白妹出门为你擦眼泪。”一个贼眉鼠眼的机车党瞥见气喘吁吁的我们,乐得捧腹大笑,然后指着女老师道:“喂,那个贱人,少来管我们的闲事,这里不是枫林高,快滚吧。”
一番争执下来,我终于搞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侧倒在地的男子,曾是雄心一代的同班同学,因这个家伙中途辍学一年,现在仍在高中念书。而这名女老师,是他们两年级时的摄影辅导员,彼此都是认识的。至于机车党,也统统都是校内留级生,社会上的暴力团成员。
“你,你又想干嘛?头一天就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吗?”我刚想上前理论,就被天竺菊倒扣住腕子。她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窝囊相,怪叫一声抱头鼠窜,逃到对街预备报警。
机车党瞧见天竺菊在拨手机,原打算灰溜溜跑路,却被老虎拦下了去路。也许是他贪慕这个女老师已久,也许是想在我们面前出风头,便执住对方车把手,不放他们离去。三人恼羞成怒,便掏出刮刀想将他刺翻,于是打做一团。这名体育男生远比我想象得善战,他连踢带踹,没几下便放平三人,同时将这条巷底化为了狼藉满地。女老师拖上我,赶紧上前劝架,三个混混趁机爬身起来,跨上自己的机车,愤然道:
“这是你挑起的,是你先动手的,那就等于撕毁了休战协议!晚上十一点,杰克逊高地农贸市场,六号仓库前不见不散,带上这两个妞,让她们看着你怎么死,然后为你下葬!”
“老虎,这下你闯下大祸了。”女老师吓得面色煞白,忙想追出去叫停机车党,三人怎肯听她理论,一溜烟拐过街角,将一罐喝剩的芬达狠狠砸在天竺菊身上,瞬间走得不知去向。
“别担心,我从一年级就与这群人不停在打架,他们从来就没赢过,我先回家准备准备。”
“我能不担心吗?你们又没有收入,打坏人家东西就得我来赔,真是够了。”女子长叹一声,招呼小钱包与S上前,扶起满面血污的乔什,架着他一瘸一拐找就近医院诊治去了,好好的一天,就让这群关系复杂的人彻底搅黄。
天竺菊一身婊气十足的华服,也被粘稠汽水淋得像个落汤鸡,罐子里又吐了痰,还塞进许多烟蒂,实在是狼狈之极。老虎很是过意不去,便喊了辆车,邀我们去他家洗漱洗漱,正巧可以籍此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你不会是联合那几个骑摩托的,故意整这一出吧?看样子,你们之间很熟悉。”这套工作装,是我特意借给她用,都是上好的面料,哪怕Dixie过去也没舍得随便穿,只为了让紫发妞有个良好的形象。哪怕搓洗,也很难将斑渍去除,等于是直接送废品回收站了。我明知体育男生不可能与机车党有染,依旧愤意难平,叫道:“你可知道这套衣服有多贵吗?”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将气撒在大姐身上啊,也许是见她在报警急眼了。我不知道多贵,你们直接估个价吧,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值钱玩意儿,找附近典当铺换钱,陪你俩好了。”老虎龟缩在车尾,道:“骑摩托的那群人原本也是枫林高的学生,经常活动在杰克逊高地附近,后来被铁手套拉拢,而成了下辖的暴力团,名叫鬼影。反正就是社会渣滓,专事打砸抢。”
“赔钱倒是小事,可你该怎么办呢?”天竺菊拍拍他厚实的脊背,苦着脸说:“这种事在我故乡意大利很常见,约你去某个鬼地方,就是为了狠狠修理你一顿。但是拳脚无眼啊,擦着碰着不小心就死了。可你刚进入名校,打出事前途也就毁了,依我看还是别再逞能吧。”
“你放心,鬼影从来就打不赢我,他们只是一群乱吠的疯狗。我都被点名了能不去吗?你俩到时就站一边看,我到底有多能耐!”体育男生毫不在乎,依旧在自吹自擂。
“什么?你打架还要拖上我们吗?”我故作惊愕拧住他领子,叫道:“难道你听不懂大姐在指什么吗?打架出了事,哥大将来肯定要处理你,一旦留下污点,你的人生全毁了!”
“噢,我没说让你们去网球场啊,你们可以躲在农贸市场远远观战,等我打得差不多后就赶快报警,也好喊条子过来收拾残局。”不知这个老虎是否脑子缺根筋,他依旧没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甚至大言不惭地说,地块分署探长是他熟人,过去雄心一代为他们解决过几次麻烦,想必会卖个人情。而且他知道轻重,不会将局面搞到不可收场。
“你快别做白日梦了!算了,晚上的事晚上再说,那个扒手又是怎么回事?听你们女老师说,他曾是你的同班同学,我在想,那女人多半因为他是在校学生,有意要包庇他,所以才不肯报警。你们这个破学校实在太乱了,怎皇后区的人,全一窝蜂跑来曼哈顿闹事呢?”我烦闷地点起一支烟,看着乌云在钢铁丛林中游走,一场雷暴即将来到。
“乔什卡佛家里很苦,他有一个风瘫在床的老妈,所以很小就在外打零工,周边邻居都挺照顾他的。毕竟家庭重担都挑在他身上,所以哪怕有些小偷小摸的恶习,别人也不会认真计较。”他掰着手指,说:“你想啊,每个月的药钱,房租,生活开销都指着他,所以乔什二年级就辍学了,后来社区替他出学费,才又开始补读。其实他年纪比我还大一岁。”
就这般说着说着,出租车在一条林荫大道前稳稳停下,老虎身上没钱,又是我掏腰包,当被他扶出车门,只见一栋超乎想象的,犹如小型公园般的豪华建筑矗立眼前,内里既有池塘又有假山,光是泳池就两座。我估摸着,至少估价达上亿以上。
“我的天哪。”我与天竺菊不由呼之欲出,真正叫我们惊愕的,并不是面积辽阔,而是他家的围墙,被人喷了满满一层秽语谩骂的涂鸦,以至于底下花岗岩本色也找不见,这还是人居住的环境吗?难道他家就没人来管管这事?
“这就是鬼影长年累月报复我留下的,小姐姐们,我没骗人吧?看看我家,别说三十多个女孩,就是一个连的大兵都能住下。我一直就很孤单啊,从小父母就在做期货,不是在去非洲的路上,就是在去亚洲的船上,一年才回来一次。而今他们又开始做对冲基金,更是满世界乱飞,哪怕归国也不住这里。”他热情地邀我们在院落散步,嬉笑道:“所以快搬过来住吧,那样我每天都像在过耶诞节,想想就高兴。”
“老虎,我能理解你的心,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与大姐不是好人,悄悄将你杀了然后洗劫一空呢?我的意思是说,你过于轻信别人了,咱俩与你是陌生人啊,哪有头一天就将人往家里带呢?”天竺菊进得浴室,我盯防着体育男生,与他坐在中庭吃冰淇淋,问。
“这有什么?家里也没有值钱玩意,就是家具摆设。人生图的就是一个畅快,想那么多干嘛呢?我很孤独,一直就很孤独啊。有时我在想,被人杀了也不错,反正我这种人父母不爱,他们只在乎赚钱,活着也没多大意思。”老虎歪着头看挂钟,嘟囔道:“能有一大帮人住进来,起码解决了打扫煮饭这些难题,而且说说笑笑多好,我好想拥有一大群兄弟姐妹呢。”
半小时后,天竺菊裹着浴袍趿着熊宝宝拖鞋出来,便见得体育男生歪倒在地,不由惊出一头冷汗,忙上前推搡,叫道:“你将他怎么了?那还是个小孩,干嘛整这一出啊?”
“老虎是个好孩子,他十分像我的过去,听他不住在说自己很孤独,我的心都快碎了。还能拿他怎样?当然是下药了,你真忍心让他去打群架,而毁了自己人生吗?”我端起手机,狞笑道:“既然咱们北上本就是来搞事的,索性去会会那群鬼影,小弥利耶们不能整天混吃等死,总得有所作为,就当作獍行的首战吧!”
晚十点半,我纠集了全体部众,穿上胶布雨披,徘徊在农贸市场六号仓库前,默默等待机车党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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