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努力挤出一丝笑,目光淳淳看着女儿:“我晓得……”
她音量很小,却已经是她能发出的声音的极限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白英已经心如刀绞,眼泪滚落。
“我晓得白玮去哪里了,他不听话,惹你生气了吧?”
白英摇摇头:“他最近忙着找工作呢,一会儿就来了。”
母亲虚弱地笑笑,摇摇头:“别骗我了……你妹妹也是一个字不提他。你们俩合起伙来瞒着我,我都晓得的。”
因着身体孱弱,老人又叹了口气,目光忽然注意到沙发上的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白英留意到母亲的目光,擦了擦眼泪,将那幅画拿过来。
母亲近距离端详着画上的小女孩,浑黄的目光忽然又柔和了几分:“这画上的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白英心中又是针扎一般。
“念生画的。他之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听见念生两个字,母亲陷入了沉思:“阿信……他是个好孩子。”
白英轻轻拍拍母亲的手:“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母亲反手拍拍白英,安慰一般:“小英,我这辈子最得意的是你,最对不起的也是你。我知道你很不理解我,但我还是想说,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你可以不结婚,可以不依靠男人,但你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母亲没有说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白英不敢打扰母亲休息,便安静地守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有人轻声拧开了病房房门,白英抬头,看见是白棠带着刚刚从派出所领回来的白玮一道回来了。
白玮在派出所待了两天,此刻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狼狈。
白玮进门后没有看白英一眼,径直走到病床边,抓起母亲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妈,我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
母亲的手还是温热的。
白玮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白英觉出不对劲来,推开白玮,探了探母亲的鼻息,心下一惊,大脑一片茫然。倒是白棠反应很快,一下按了叫医生的按键,随后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急声叫道:“护士,医生,医生……”
一边叫一边哭起来。
白玮看着病床上已经刚刚失去生命的母亲,紧紧捏着拳头,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了。
他含泪,红着眼看着旁边跌坐在地上的白英,目光很复杂,仇恨,埋怨,不甘……
……
白母的丧事处理得很快,骨灰只有一份,被白玮抱走了,拿走时只留了一句话,也是他和白英唯一说过的一句话。
“因为你,我连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白棠搀扶着瘦弱的白英,呵斥弟弟:“少说两句吧你。”
白英忽然虚弱地笑了笑:“因为你,妈临终前都不舍得责备我一句。她怕我记她的仇,不管你了。她宁愿要我亏欠她,因为我的自私,导致她没有见到她最疼爱的儿子就走了。她要我永远记住她的遗憾。她到死,都还在为你考虑。”
白玮闻言,眼圈又红了,有些不甘又有些不忿地擦了一把眼泪,抱着骨灰盒倔强地离开了。
秋风中,白英姐妹站在殡仪馆门口,静静地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一直到他打上车离开了。
白棠:“妈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些?”
白英:“她不需要说,说出口了,就变味了。就要这样,悄无声息的,让我觉得亏欠她。只要这份亏欠在,我就永远不能不管她儿子。她还说让我可以不结婚,但一定要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