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的西南角在岁月的侵蚀下严重受损,因此也遭到了敌人强攻部队的重点攻击,程知孝率领着他的亲信们镇守于此,和敌人的登城队伍展开血腥的肉搏厮杀。
程知孝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将手中大刀砍进身前敌人的胸膛,随后抬脚一踹,让这具尸体撞翻了后续扑过来的另外几人。
但这样的小花招没能对西方军的攻势起到多大的干扰,这小小的进攻缺口眨眼间就被更多的敌人填补。
“头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名士兵奋力杀到他身边,大声说道。
“这事用不着你告诉老子!”程知孝一边骂着,一边用力一拽让这个士兵免于被掷来的长矛扎穿。
“告诉兄弟们咬牙守住咯,回洛安老子出钱请大伙去花怜楼,嫖他个昏天黑地!”
“是!”士兵几乎是喊着回答,转头再次杀进了人群之中。
离得近的几位战士,也都因为程知孝的话语而不禁笑了起来——他们的主将就是这样,总是粗俗,但又让人甘愿和他一块出生入死。
只可惜他们都知道:这一趟,他们怕是都回不去了。
程知忠知道二弟那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他无法亲身前去援助,义父不在他就是总帅,必须立于城头。
既是指挥全军,也是稳定军心。
“三弟,五弟,你们那边有没有问题?”程知忠片刻不停,他指挥着士兵们在交战中轮替,填补防线上的缺口,同时抓住来到墙边的机会问道。
“没问题,暂时!”程知仁的声音向来不大,好在穿透力强。
敌人之中显然有掌握着奇技淫巧的武者,他们通过挖地道的方式成功侵入了瓮城,此刻与程知礼和程知仁率领的部队在小小的瓮城里战作一团。
好在地道不大,且这些先锋部队的目标似乎只是从内部打开城门与外面的主力里应外合,因此侵入的敌人数量并不多。
但这也意味着这些敌人都是精锐。
程知仁在人群之中如鬼魅般穿梭,他很少会在如此拥挤嘈杂的战场上显露身手,但他依旧显得得心应手,手中淬毒的双刀不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让一个个倒霉蛋在不明不白中命丧于此。
敌人并不都是省油的灯,此刻这片由血肉之躯构成的小小丛林中,他和另外几名捕食者早已盯上彼此,他们不断穿梭,不断闪转腾挪,时时刻刻准备用獠牙和利爪撕开对方的喉咙。
数量上,是自己这一方绝对的不利,可程知仁丝毫不觉得害怕。
一打多罢了,我照样能赢!
而同样在瓮城战斗的程知礼,作为对大哥问题的回答,他将巨盾猛地向地上一砸,硬生生砸塌了一个正有敌人打算冲出来的地道。
他从小就不善言辞,这个魁梧得让人看着就有些害怕的壮汉,却是兄弟五人中最腼腆的人,甚至会因为一名小女孩为了感谢他们歼灭山贼而送出的花朵脸红一整天。
因此,他总是选择用行动代替语言。
他的重铠和巨盾,就像不可撼动的高山,他立于何处,大炎军的前线就在何处,他站立的地方,不会有任何一个敌人活着通过。
此时此刻也一样。
义父教过他们:大炎军人的宿命,就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献出一切。
血洒沙场,马革裹尸,这是大炎军人数千年来的最高荣誉。
因此,他会坚守在这里,不论是这小小的瓮城,还是这座古老的无名关隘,他的盾都会一如既往地守住一切。
敌人是三万也好,三十万也罢,他程知礼还站在这里,那么这里就是大炎的国土,容不得任何人外敌玷污。
大炎的盾,会让一切不自量力的敌人撞得头破血流!
兄弟们都还在浴血奋战,用他们二十年来潜心磨砺而出的武艺拼尽一切地试着扭转战局,试着抓住遥远而微小的胜利曙光,这件事让程知忠欣慰,却并未让他感到轻松。
他和他的兄弟们会义无反顾的在这个战场献出自己的一切,他们会用自己的生命筑起大炎的城墙,就算身死,也会带着更多的敌人一起走上黄泉路。
在这里的每一个大炎士兵,都有这个觉悟。
可是,光靠觉悟,很多时候对于现实都是无能为力的,程知忠在担心:如果陛下的援军直到他们中的最后一人倒下时都没能赶到的话,会发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就算到时候西方军只剩下一万人甚至更少,也完全能够踏过他们的尸体闯入大炎。
对于那些平静生活着的大炎百姓而言,这支疯狂的异族军队,将会是最残忍、最可怕、最无处可逃的天灾。
从洛安离开,向西的路上,程知忠再一次亲眼见证了新政的一个个成果,他途径了一个又一个人民祥和幸福生活着的村庄。
那些也许一生都不会离开村庄太远的村民,仅仅是知道他们是大炎的军人,是为了陛下而战的战士,就对他们热情相待,仿佛他们是归乡的游子、是久别的朋友。
程知忠不断挥剑劈砍着眼前这些疯狂的敌人,他绝不允许这些蛮子的脚踏进那些村庄,他绝不允许这些染血的兵刃闯入那些矮小的房屋。
可万一呢?万一就连陛下和那位深不可测的大宗师都被西方军的主力拖住,他们到最后也没有等到援军来堵住这个缺口怎么办?
“八营,把热油抬过来,听我命令泼出;弓箭手,准备火箭!”
一个苍老而雄浑的声音突兀地闯入了战场。
“是总帅!”
“总帅回来了!”
“总帅没事!”
程仲谋的出现,让大炎军士气为之一振,军士们突然爆发出了力量,将本来正一步步获得优势的西方军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义父,您怎么——”
“知忠,这里是战场,你哪来的功夫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程仲谋来到程知忠身边,呵斥了他方才的动摇。
“孩儿知错,可您的伤怎么办?”程知忠知道现在不是父子深情的时候,但义父终究年纪大了,已经不是能够硬撑着上前线的年纪了。
“知忠啊。”程仲谋拔出腰间的佩剑,看着自己的义子释然地笑了。
“我以前就教过你们。”
“战事就在眼前,我大炎的军人,没有安安稳稳死在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