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丽的学校离家里很近,还不到两公里,三人两车出发,不一会儿便到了……派出所。
买了车要上牌,这是常识,陈凡可不会犯某人犯过的错误。
进派出所之前,他还特意问了两人,“你们都有自行车驾驶证吧?”
一听这话,姜丽丽就忍不住捂着嘴笑,“本来是没有的,不过上次听你讲了张连长的事,我们就赶紧去办了。”
还是那句话,这年头所有的自行车都要上牌,但去考驾驶证的还真不多。
陈凡感慨地点点头,“感谢三虎兄。”
要不然今天还得申请考驾照,那就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复旦报到。
车牌上的是两姐妹的名字,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姜丽丽的眼神又黏了几分,姜甜甜……低着头,看不见。
出了派出所,这回再没别的事,陈凡瞟了一眼路边一闪而过的两只狸猫,骑着车继续前进。
几分钟后,便到了学校门口。
现在的学校还没改名,用的是上海纺织工学院的名字,要等明年重新划分到纺织工业部,再等一年才会换回原来的老名,“华东纺织工学院”。
(上海纺织工学院)
此时学校门口拉着长长的横幅,“热烈欢迎新同学”。
进到校园里面,一栋教学楼大门顶上,又是一条长长的横幅,同样写着欢迎的话语,另外横幅下面的墙壁上有一张大红纸,纸上写着三个大字,“迎新处”。
陈凡表示这几个大字火候老到,应该出自某位书法大师之手,几乎跟自己有得一拼,不愧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牌大学。
大字下面则是一排办公桌椅,几个老师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接待学生,边上还有几个学生帮忙维护秩序,外围则是一圈过来报到的人。
此时很好分辨谁是本地生、谁是外地生。
本地生一般有亲友陪同,带着的东西不多,有的甚至两手空空,只有肩上挎着一個帆布袋。
外地生则是大包小包、肩背手提,即便有提前到的,在学校安排的临时宿舍住过之后,此时也都背着行李过来办入学手续,并等着分配宿舍。
当然也有背着行李的本地生,可是行李份量肯定比不上外地生的多。
此时无论是本地生还是外地生,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笑容中充满了对未来无限的希望和遐想。
两辆车在距离校门不远处停下,等姜丽丽跳下车,陈凡对着她笑道,“要我去陪你办手续吗?”
姜丽丽扬起笑脸,立刻摇头,“不要,我自己就行。”
她只是喜欢黏着陈凡,却不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傻白甜。
事实上在卢家湾四年,她比绝大部分人都要更自立,甚至有点抵触与别人合作,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独立完成。
直到跟陈凡一起生活了几天,后来又有黄莺3人过来和她强行搭伙,这种心态才有所改善。
所以办入学手续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别人插手。
姜甜甜也没有过去帮她,扶着自行车站在一旁,看着妹妹融入到迎新处的人群中,转过脸看了看陈凡,小声说道,“要不,我自己去学校报到,你在这里等她?”
陈凡看着她,笑道,“知道你不需要帮忙,不过我敢肯定,丽丽也很想看看你的学校。”
顿了两秒,又加了一句,“嗯,我也想看看。”
78年的大学,还是复旦,谁不想看?
姜甜甜抿嘴笑了笑,“好吧,那就等她一起。”
幸亏他们来得早,趁着大部队还没到、报到的人不多,姜丽丽很快便排到办公桌前,将资料递过去,“老师您好,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有粮油关系转移证、户口迁移证……”
一堆资料放到桌上,办事的老师对照表格一一检查,确定无误之后,抬起头问道,“李先生5卷图书带了吗?”
“带了带了。”
姜丽丽赶紧将帆布包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来用报纸包裹好的5本书。
老师一丝不苟地翻开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残缺、污渍等痕迹,满意地点了点,将书还回去,“好。”
随即抬起头,“首先要祝贺你,姜丽丽同学,恭喜你考入我们上海纺织工学院……”
姜丽丽的梦想是做服装设计师,而全国第一所开设“服装设计”专业的大学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即清华美院的前身,时间则是两年半以后,也就是1980年9月份。
所以姜丽丽入读的并不是服装类专业,而是和她父亲一样的纺织工程专业。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要成为一名最顶级的服装设计师,必须要对面料材质和结构有足够的了解,她的努力并不会白费,反而以后会成为她转型的支撑。
各项资料齐全,最关键的政审证明也清清白白,这时候陈凡帮姜恒提前解决遗留问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否则的话,就很有可能被列入“候选”,哪怕最终能够通过审批,也要等到4、5月份才能入学。
对了,除了这两批入学的大学生,今年还有一批人,也是在这个时候和第一批学生一起入学,只不过他们的来历有些“特殊”。
因为这些人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和前些年一样,是从全国各地的中学里面挑选出来的“优秀学生”,直接获得入学资格。
也就是推荐入学。
只不过相比以前,今年这类同学的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只有少量学校接收。
而之所以保留这部分入学方式,据说……咳咳,据说啊,是为了比较两种招生方法孰优孰劣。
当然,事实如何不重要,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除了这些同学之外,在3、4月份第二批次同学报到的时候,又追加了一批补录名单。
便有了第三批入学的学生,那时候一学期已经过半了。
这批学生被录取的原因有点复杂。
首先是和姜丽丽之前一样,有背景疑点的,被列入“候选”,然后经过各自学校领导翻阅拍板,决定录取,属于实实在在的幸运儿。
其次便是成绩达标,但是因为录取名额有限,不幸没能被录取的一部分人。
这种事情在后世看来再正常不过,名额只有这么多,优胜劣汰不是很正常?
但是有些领导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些人都是有才华的好青年,只是时运不济,被排除在外,既然大笔掌握在本座手里,这个方便之门必须开!
于是后来又补录了一批,人数大约在第一批次录取的35%左右。
可不老少了。
当然,这是个好事,可是等到执行的时候,却又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大学不够用!
当时全国就这么多大学,教学资源有限、招生名额有限,本来招收那些被选拔的优秀生,就已经挤爆了现有的教学资源,新产生的这些,实在是hold不住啊!
尤其是宿舍不够用。
那怎么办呢?
没关系。
“祸”是领导闯的,他们也自然有办法应对。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条,学校不够,那就硬凑!
于是一批普通中专,就这么被升格为大专或本科院校。(原在校同学笑晕在厕所)
一方面,将录取在大城市本科院校的扩招生,以“走读生”的名义办理入学,也就是只需要增加几张课桌、食堂煮饭的时候多舀几碗米,就能解决问题。
另一方面,在地区级城市入学的,则将一些老牌中专升格成大专。
以绍兴师范专科学校为例,在1978年4月以前,名字叫做“绍兴师范学校”,当年便抓住机会升格为大专,改名为绍兴师范专科学校,这便是后来的绍兴文理学院。
而当时他们77级的学生,是以“浙江师范学院绍兴分校”的名义招收,等到上级批准“绍兴师范专科学校”之名,已经到了1980年8月,当时该校77级的学生已进入毕业季。
差点就不知道该用哪个学校的名字毕业。
这是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就是该怎么“称呼”这一届的学生。
其实在以前,“级”和“届”的使用比较混乱,入学或毕业,两者混用的都有。
也就是这一年,上级正式确定了“级”和“届”的用法。
入学是“级”,毕业是“届”。
好,问题来了。
这一次的大学生,怎么算?
高考是在77年冬,入学已经是78年春,毕业是在82年1月,……可若是算他们82届,把78年夏天参加高考、82年夏天毕业的学生置于何地?
最后经过上级讨论,认为既然高考时间是77年,那就定77级,毕业时间就忽略掉82年的那一个月,定为81届。
当时浙江大学有位资深教授戏称:“名为77级,却是78年入学;算作81届,实是82年毕业”。
姜丽丽便很荣幸地赶上了“溯源去尾”的这一届。
办事的老师将所有资料一遍过,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迅速开始工作。
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姜丽丽便办完入学手续,然后拿着一张入学指引走人。
这时候还没拿到学生证,要等过一段时间,学校办好学生档案,完成学籍注册之后,才会发放。
包括粮油关系,也要从3月1日开始算起,所以这几天来报到的学生,只能靠自己带的粮票度日。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即便是贫困家庭的学子,出来的时候也会有当地公社或街道办帮忙兑换粮票,如果学校在本地,就换本地粮票,若是学校在外地,就换全国粮票,绝不会出现考上了却来不了的情况,更不会有来了却没饭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