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上的画,陈凡提着笔眉头紧皱,为什么成了四合院?
然后脑子一转,这不能怪自己,只能怪地方太小,限制了发挥,如果能跟白云观一样,自己决定能画个新式园林出来,绝对出风头!
小心翼翼将画好的图纸放到后面的空地上,再拿出一张纸摊开,准备画细节图。
为什么宗教建筑经常一建就是好几年?
并不只是因为面积大、建筑多,而是需要抠细节!
比如在什么殿顶上用什么样的雕刻、墙壁上画什么样的图案,那都是有讲究的,所谓的规制,很大一部分也应在这个地方。
他将毛笔沾满墨,正准备落笔,办公室门便被敲响。
陈凡转头看了一眼,“进来。”
随后继续画图。
他准备按照从南到北的顺序,这样画过去,首先要画的自然是牌楼。
刚画了一条直线,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何青生进门后顺手将门关上,好奇地问道,“你跟门口传达室项大爷说了什么?”
陈凡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啦?”
“还怎么啦?”
何青生瞪大眼睛说道,“他刚才一直在打电话,把跟他当年那些一起上过战场的老战友都给吵了出来,说是江南大学医务室太小,放着医学院那么多的名医不用,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浪费行为。
刚才江大纪书记给我打电话,他是哭不得、笑不得,说老同志对江大有意见吧,又是在帮江大争取福利,说是为了江大好吧,可这种事又几乎等于指着江大各个领导的鼻子骂。”
他说了两句,掏出烟扔给陈凡一支,没好气地继续说道,“你当江大不想建校医院?纪书记他们看着其他重点大学有自己的校医院,也羡慕得眼睛发红啊。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建医院要钱呐,他们上哪儿弄钱去?
学生交的那点学费,还不够给他们发一个月福利的,而且除了校医院,试验器材要不要更换、添加?最新的科技资料、社科图书要不要买?部分学生宿舍、教职工宿舍楼都快成了危房,要不要维修加固?钱从哪里来?”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正准备继续说,就被陈凡推着走到边慧芳的办公桌前,拉过椅子请他坐下,“我那儿正画图呢,你一个烟灰掉上面,我就得重新画,就坐这儿,别过去!”
何青生瞪着眼睛,“我跟你说正事,你跟我说画图?”
陈凡转身往回走,“我张师父要的道观设计图,勒令我这个月内必须画好给他寄过去,要是没赶上我就赖你。”
何青生吓了个哆嗦,迅速起身拉着椅子靠墙坐,“那我离你远一点。”
陈凡拖着椅子过来,笑道,“不用离我远,离我的画远一点就行。”
坐下后点燃烟,再抬头看着何青生,“那不正好,项大爷在后面推动这个事,把所有手续上的问题都解决,至于修建新医院的资金,其实也很好说啊。”
他随即将刚才与项大爷闲扯的事情说出来,呵呵呵地笑个不停,“本来我是跟他瞎扯的,哪知道老大爷这么大本事,竟然真去做了。
不过做了也好,要是真能成,把这个校医院放在‘文艺新村’隔壁,对咱们上上下下的干部职工,不也是件大好事?
既然是好事,那就不能白占便宜。依我之见,咱们单位可以出一部分资金,然后是不是可以让医院所在的星湖公社也支持一点,毕竟医院开在他们的地头上,他们也算得了好处。
最后江大再喊喊苦,找上面伸手要一点,这样东拼西凑,建一座还算过得去的医院不算太难吧?!”
何青生眉头微皱,听着轻轻点头,“有道理!”
顿了一下,他又抬头看向陈凡,“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这事儿肯定得先跟江大打声招呼,你看看,现在弄得江大领导层措手不及。”
陈凡抽了口烟,很无辜地说道,“我哪知道一个门卫大爷有这么大本事?就没事吹吹牛,还真让他吹出牛来了。”
何青生一听也满脸无语,愣了好几秒,最后只能摆摆手,“反正啊,我跟你讲,以后千万不要在老同志面前吹牛,万一他们当真了,可能会当真事来办。”
陈凡点点头,“一定一定。”
随即好奇地问道,“项大爷怎么会想到推动建医院呢?”
何青生抿着嘴摇摇头,轻声说道,“这老爷子也是苦命人,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身体里还有几块弹片没取出来,就因为这个,没少犯病,还是毫无征兆的那种,要不然他也不会到这里做个不用下力的门房大爷。
另外呢,他儿子儿媳都在工厂工作时,遭遇敌特搞破坏,为了保护公家财产牺牲了,就留下一个大孙子。可是这孩子早年营养不足,身体很虚弱,也是经常要往医院跑。
这不咱们单位要建新宿舍吗,老爷子一直都是积极响应单位号召,然后宿舍又在郊区,可能有人会有顾虑不乐意搬,我估计啊,他肯定会要求第一个搬过去,将市区原来的好房子上交。”
听到这里,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懂了。在市区去医院很方便,可是到了新宿舍那边,再跑医院就比较麻烦。我又跟他说了,建这个医院可以方便学生和附近公社的群众,一举多得的事,还能方便自己,他肯定会想办法去办成。”
何青生点了一下头,又轻轻摇头,“为了他这个大孙子,他也是操碎了心哦。”
沉默了两秒,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陈凡说道,“老侯找过你没有?”
陈凡正想着老大爷的事,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啊?”
老侯是谁?
何青生,“侯经理啊,荣宝斋的。”
陈凡眨眨眼,“哦哦,想起来了。”
随即眉头微皱,“他找我干嘛?”
何青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还没说,竟然就先开口直笑,“哈哈哈哈……”
等笑了好一阵,才喘着气笑道,“诶,你知不知道你出名了?”
陈凡感觉莫名其妙,“我本来就很有名啊,全国知名青年作家,被万千文学青年奉为偶像,有什么问题?”
即便何青生见多识广,也不禁为他的厚脸皮所震惊,“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陈凡正色说道,“以事实为依据,我说这话怎么啦?”
何青生抹了把脸,感叹道,“我算是知道你这张厚脸皮是怎么练出来的,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陈凡,“客气,我只是比较坦诚而已。”
何青生摆摆手,“我说的出名,不是说你的作者身份,而是画家身份!”
不等满脸疑问的陈凡发问,他便继续说道,“你留在荣宝斋的那副青莲图,被无数顾客看中、想要购买,尽管这副画旁边用大字写了‘非卖品’,也依然有许多外宾通过官方渠道询价,最高的一位是香港客商,直接出价20万港币。”
陈凡一听,直接站起来左右张望。
何青生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陈凡头也不回,“不是20万港币吗,我现在就画!”
何青生顿时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见钱眼开吗?
等他看见陈凡真的扯了一张宣纸,想要作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完啦,人家已经不买啦。”
陈凡抬起头,满脸愕然,“为什么?”
何青生站起来说道,“因为老侯跟他解释,这是一位道家高人所画,这位道长不图名利,只一心钻研学问,所以连落款都没有。
人家本来不信,可是看见那画上青莲超凡脱俗,仿佛仙莲,又确实没有落款,这才信了老侯的鬼话,也就不再提购买的话。
然后又找老侯打听你的道号,老侯当时找了个借口没答复他,等他离开后,便急急忙忙去找你张师父,你师父就给你起了个‘青莲’的道号。
所以现在‘青莲道人’几乎响彻画坛,认识你的、和不认识你的,都知道了你的这个道号。”
说着竟然突然拱起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京城文坛,还有香港方面的不少客商,都知道青莲道人‘性情高洁、不贪名利’的高贵品质,恭喜恭喜,青莲道长、你出名了!”
陈凡倒抽一口凉气,愣了好几秒,才一声长叹,“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老侯经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