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从前心事都完美的藏在清冷面具下不同。
眼下的长鱼姣生气和欢喜都这样浅淡,却又好似比从前更好看清。
皇后和容姬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说话,方才便安安静静立在旁边的怜小媛也一并在圆桌落座。
除了繁杂的鲜花,桌面还放上了一只残破的瓮。
圆滚的上弧被打碎了去,只留下下半部分锯齿状的瓮底。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便是民间再寻常不过用来盛水的,腌菜的灰扑扑的瓮。
桌上的花各有各的不同,怜小媛择了蔷薇,浅浅深深的红,团成一簇的娇媚。
容姬取了山茶,热烈如火,是猎场上红衣骑装,笑意洒脱的姣姣在珍珠白小马上恣意驰骋的最好模样。
皇后则是去了五月最应时节的榴花。
如山茶一般灼灼热烈,却比山茶少了一份孤傲决绝。
繁复的枝叶缠绕着花朵,被各自拾了剪刀一枝枝剪下。
耳畔只有剪刀开合的声音和花枝跌落的声音。
宁静的好似长鱼姣一人,见证了一场狂风暴雨下被催折的鲜花。
长鱼姣始终没有抬眼,也并没有人逼着她看,强迫她打起精神来参与其中。
直到最后一声剪子开合的咔嚓声停歇,皇后才轻声开口,
“姣姣,本宫犹爱插花,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其后是皇后起身的声音。
拖长的尾摆扫过床榻,缓步离开,
其后是容姬和怜小媛脚步轻抬着跟在皇后身后。
至西暖阁重归寂静。
长鱼姣才缓缓抬眼,看见了圆桌上插在残破瓮中的榴花。
单一枝,亭亭玉立,橙红的花朵被肥大的绿叶包裹,身后是一支扭曲弯着的枯枝。
室内幽暗,是落日的昏黄。
偏那一抹光,这样好的落在了单一朵的榴花上。
那些让她觉得厌烦的繁茂枝叶被剪了干净,只剩下这么一朵,令人心生感动的花。
不相称的枯枝在它身后弯着扭曲,似张牙舞爪的厉鬼又好似,是从榴花未被落日照出的暗面自行生长出,保护自己的爪牙。
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长鱼姣忽然有些痴了,便这样静静的看着这枝榴花。
此后的每一日皇后都会带着容姬和怜小媛到西暖阁来。
备下一桌吃食,哄着长鱼姣吃两口,再叫她听一听宫中趣事。
这趣事是皇后斟酌再三才敢提起的事,事关郁充仪和淑妃。
倒也不对,如今郁充仪被贬做了官女子。
占一个最低贱的主子的名,晨起要去浣衣局给兰昭殿的所有宫女太监浣衣。
午后要跪在兰昭殿门前,掌嘴三十。
阖宫都要观刑。
那三十掌并不是空打,每掌一记,便有掌嘴的嬷嬷问一次,
“你配吗。”
由最初的不甘到如今的麻木。
郁明明已经在一声又一声的不配中,寻不到半分从前的傲气。
夺人十二年的宠爱和风光,便要用余生滚在泥潭中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