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朝扶光,朝扶光啊。”
长鱼姣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笑的前俯后仰,笑到再也藏不住泪意。
无尽的悲凉与荒唐在此刻,熊熊燃烧着长鱼姣的心。
长鱼姣便这样笑着,越过朝瑾,取过放在瑶光殿的那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长鱼姣怀瑾握瑜,风禾尽起,具松柏之志,经霜犹茂,彰显于天资之间,堪为嫔妃之表率,加封尔为皇贵妃。”
这是长鱼姣在昏迷时,朝瑾写下的晋位圣旨。
自长鱼姣醒后,她未曾瞧过一眼。
如今,泪水砸在金印之上,长鱼姣只觉得讽刺至极!
猛地合起圣旨,砸向朝瑾。
明黄的圣旨狠狠扇过朝瑾面颊,让朝瑾陷入彻底的恐慌。
“砰”一声砸落在地的圣旨伴随着长鱼姣讽刺喑哑的笑声,
“朝扶光,朝扶光,你为什么永远自以为是,永远自负傲慢!
皇贵妃?你便是将皇后之位捧到我面前,我也要告诉,你的喜欢,你的爱,真是廉价至极,不仅廉价,还令人作呕!”
朝瑾眼底如坠深渊的空洞让长鱼姣觉得更为讽刺,实在是,太讽刺了,
“你的喜欢,你的爱,究竟是愧疚还是在感动自己?
以命做局很感人吗,要世人称颂我的过往很了不起吗?
荒唐!可笑!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我才敢,将那块腐肉上的伪装揭开,你又在做什么?
那是我,那是我用血泊里挣出来的过往,你居然,你居然将其堂而皇之的公布天下?
流芳百世,万人称颂,那是你,是帝王所求!
我只是想,想活着,像个人一样......
自我醒来,耳边所有声音都在窃窃私语,道我想不开,分明未来一片坦荡,可是朝瑾,我高高在上,永远自傲的朝扶光!
你让我的苦难,我用数不尽的血泪淌下的苦难被世人嚼在舌尖!
他们囫囵的品味一番,就可以对其评价一二,叹一声,真乃,奇女子也,便抹去了我所有的,所有的,黑暗。
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把那些苦难藏起来,永远不要被人发现的活下去,可你,哈哈哈,朝扶光,你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的让我的苦难被世人讴歌,多荒唐,多可笑......
原来我的过往,是可以被人讴歌称颂的?
朝瑾,你说,若我无嗣,待你去后我该如何,那你告诉我,如今的我,眼下的我,要怎么活下去!”
从身世被揭开那一日起的崩溃,在此刻尽数倾泻。
又或许,这是迟来十二年的崩溃。
由朝瑾永远迟来的爱引发的山崩,连带着此前埋葬久远的痛与恨,一并宣泄。
长鱼姣放纵的哭着,笑着。
直到最后哭声越来越弱,倒在地上,紧紧的将自己抱成一团,
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声让长鱼姣失去了所有力气,却又好像终于找回了力气。
她静静的抱着双膝,抬眼看向朝瑾,
“我说过,若你欺我我便杀了你。”
朝瑾在无数咆哮的寒风中抬起脚步。
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长鱼姣身前。
巍峨如高山的帝王沉默的垂首。
看着审判他的神女。
在不知多少个轮回应有的悔恨中麻木,或许终于明白几分,长鱼姣习以为常的痛楚。
朝瑾从长鱼姣发间取下玉簪,递到长鱼姣手中,
“是我该死。”
长鱼姣没有动手,带着泪痕的双眸望进朝瑾眼中,从讽刺至极的可笑悲戚至逐渐清明。
刻在长鱼姣骨中的骄傲坚韧,让她终于在最后一场血肉分离的剜心之苦后,获得重生。
自她醒后她便不会再死,眼下是将最后一刀剜下。
淌着血的伤口不再腐朽,终于有痊愈的机会。
“我欠你一命,如今便是两清。”
朝瑾已经无法思考长鱼姣怎会欠他一命。
只是在心口洞开的风声呼啸中,逐渐看清长鱼姣眉宇间重新凝聚的清冷坚韧。
他的小狐狸,是春水做的皮肉,青竹做的脊骨,单薄瘦弱之一掌可断脖颈,却偏偏有世间最坚韧之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