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满春风笑意的桃花眼拂去了曾有的轻狂,如沉山深海般幽深。
只有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还能依稀见他几分从前。
月白锦袍有些松垮的搭在身躯,朝瑾立在庭中,仰头看着从携芳阁移植过来的柿子树,白发肆虐,他周身的凄苦哀痛却逐渐圆融平和。
“皇,皇上!”
白榆带着宫人惊错跪倒的声音打扰了朝瑾,朝瑾只是偏过头看着大惊失色的白榆轻声笑了笑,
“去命司制司替朕做几顶柿子冠来,如今白发应更衬柿子红火。”
白榆的心猛的颤了颤,从前二皇子去后,皇上也曾白了发,但只是鬓边几点,很快就被养了回来。
如今,如今却是满头纷白......
看着白榆面上始终藏不住的震惊和恐慌,朝瑾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指节分明的大掌捧住几缕发尾,又看它静静从指尖被风拂开。
朝瑾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淡淡开口,
“白榆,这是不是上苍对朕的眷顾,到底是许了朕与皇贵妃共白头。”
白榆被皇上的话砸的心中震颤无比。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本以为这是人间最极致的遗憾。
却原来,还会有一人白发,全二人白头。
白榆彻底失了声音,朝瑾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应。
他想,这头白发是姣姣想不到却无法带走的,唯一留给他的纪念。
倒也不止如此了,
“命人将宸宫那一殿的小可怜们都挪到乾正宫来,把东暖阁拆了给它们做房,再去问问白露和夏至,愿意去容姬殿中伺候还是去考考女官,随她们去吧,那个叫鹤听的,调到御前来吧。”
是唯一,对姣姣别无所求却一心为她之人。
便是他看着不顺眼,总也要替姣姣好好照顾。
朝瑾的衣摆被风吹起,衬出他急剧消瘦的身躯。
沉默片刻,朝瑾眉宇浮现出几分无奈的温柔,
“去将小公主抱到飞羽殿吧,她这么喜欢容姬,朕若是让她孤独终老,姣姣要伤心了。”
白榆错愕的听着这道命令,当初容姬刚入宫时,飞羽殿的避子香还是他特意送去的。
他比谁都明白,皇上对岐山王的忌惮。
为此容姬便再无可能做母亲。
哪怕是当初容姬为了皇贵妃擅闯琼华宫,皇上也是因着容姬的身份才又一次委屈了皇贵妃,如今这般......
白榆在心酸中,又忽然觉得有些生气。
莫怪皇贵妃要离开,皇上若早早如此,何至于此。
白榆的表情太过明显,没了半点御前大总管对皇上的坚定维护。
看的朝瑾无奈更甚,点了点白榆,
“你如今倒是也敢替皇贵妃怨朕了。”
白榆猛的白了脸,细密冷汗霎时布满额头。
朝瑾只是叹了一声,
“朕也怨自己,怨自己为何总在弥补,确实可笑。
既然养了小公主便晋位吧,去让皇后拟旨,三个月一晋,晋至......贵嫔吧。”
朝瑾想起长鱼姣曾说,容姬要与她一道当昭仪娘娘。
即便没甚可能,但他还是想,若有一日姣姣回宫,再由她亲自晋位容姬至昭仪。
“怜小媛也一样,三月一晋位,晋她至婕妤。”
白榆听着这比从前更荒唐的旨意,一时心中复杂到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或许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三品娘娘是个坎,如今这二位搭上了皇贵妃的春风,往后都是当家做主的一宫娘娘了。
只是在这两道旨意中,白榆看着皇上陡然沉静下来的担忧也被一并拂去。
皇上还是皇上,一如既往的任性。
为何要三月一晋位。
因为无人能比过皇贵妃。
从来只有妃嫔在意的,可笑的晋升速度,如今也被皇上放在了心上。
朝瑾转过身,将长鱼姣的身边人安置妥当,才带着淡然的埋藏心底的哀伤叹了一声,
“再将花房的人召来,教教朕怎么养柿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