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曾侯乙编钟·论礼(2 / 2)

“唯有欲望,才能让人作出不可思议的行为。”

“听,这样的声音,不正是人族在音律上的进步吗,即使它是因为欲望而出。”望向喜悦而视编钟的曾侯,风允并无鄙夷之心,也无批判之意。

“人族的传承,就是在欲望中诞生的……”

“因为人需要,所以有了创造,而在创造中,又有了多种多样的选择。”

“选择之后是抛弃与存留,延续……如此往复,生生不息,随着岁月的积攒,人族所存在的世界,也越来越丰满。”

听到此处,屈原不禁低声问:“风子,那就要因为人族丰满,而摧残人吗?”

庄周也凑近聆听。

此时,这编钟之声,似乎不能再入庄周与屈原的耳中。

风允目光不变,依旧望着编钟,那精湛的乐舞,似乎让他入迷。

“我赞成人族以欲望的驱使而前进,就像是溪水汇流一般,滔滔不绝,以成江河,汇入人族汪洋。”

“同时我也是希望每一个人,让他们看清欲望的本质,脱离掌控,学会选择…”

屈原蹙眉。

庄周却眸光一亮:“这太难了,风子。”

他似乎抓住了一个契点,但转瞬即逝。

“你还没有经历,怎么能去想脱离欲望的掌控呢?”风允虽然没有看向庄周,但庄周明白是在说他自己,遂腼腆一笑。

“风子也曾被欲望驱使过吗?”

庄周询问。

风允道:“我从未摒弃自己的欲望……我所脱离的,是这个世界强加给我,我所不欲的欲望,这也是个人的选择。”

此时风允才从编钟身上回眸。

看向庄周和屈原。

“我所不欲,勿施于己,世人不欲,勿顾其声,天地不欲,勿行其道。”

庄周愣愣,浑身一震。

屈原愕然,苦思冥想。

“以观世间根本,求达处世真理。”

风允目中,阴阳鱼眼跳动。

屈原与庄周随着编钟之声,跟着风允来到了天地之间,乘风而上,远眺世间人族的繁衍生息。

“你们瞧。”

风允一指远处,那是部落之人,杀兽取皮,以成衣物。

再一看,又是部落之人钻木取火,以火而食。

但其间,一些强壮之人,能获得更多的食物,更好的衣物。

“有巢氏以树枝为巢穴,庇护人族,而人族不满其状,后又有人以土块为墙,造就屋瓦,后王公贵族又以烧制之陶,高山之林,搭建宫殿。”

“这是文明演变,也是欲望的驱使。”

“其中劳民伤财,不计其数。”风云变幻,其云雾之下,已经是无数赤膊劳力,在肩扛重物,为君主搭建国之城墙。

“随着岁月,人族的欲望会随着一个个人的欲望,越来越多,这些欲望构成了人族的天地。”

“而在这片欲望天地下的人。”

四周再变,风允带庄周与屈原来到一普通人家。

观其一生。

从降生时的婴孩咿呀,求其母乳,单纯质朴……

至成年时的无奈艰辛,为其生存,身不由己……

到死亡时的万事牵挂,为其一生,哀叹无奈……

“比起人族数千以记的岁月,人的一生很短暂,一个人的欲望再大,也只是人族的沧海一粟。”

“但,这却是一个人的一生……”

风允沉默许久。

“人族的欲望,是无数人欲所凝聚。”

“而个人的欲望,却被外界的人、事、物所驱使,身不由己。”

“这是值得思考的事情啊……”

“嗡!”

风允的观世之法消去。

庄周与屈原回到了曾侯宫殿之中。

那编钟之声也在此时停下。

“彩!”

“大雅之音啊!”

殿中,士大夫们纷纷夸赞其声,眼中对这样的礼乐,羡慕不已。

其申国大夫最为殷切,似乎在思考申国可否也能铸之?

可这样大的青铜器物,不仅仅在材料数目上有难度,其浇铸的工艺上也有难度。

其它器浇铸只为形,这乐器除却形外,还想顾及音色……

再看那曾侯,被这一声声恭维之声,乐无言表。

一时间,整个殿中都是曾侯的欢快笑声和士大夫的吹嘘。

风允居在右首。

对这编钟,即使知晓了其消耗国力,也不由赞叹。

“此编钟,当为礼乐大雅,奠定了今时之音,可比拟古之大乐。”

得风允的称赞,曾侯更喜。

不过此番也没有忘记雅会的流程。

“哈哈哈,让小辈们论礼,就以这编钟之音为题。”

“现在,可思考一二。”

“诺!”

席间,士大夫行礼,其正宾席位上的论礼之人,都在苦思。

屈原也是正宾。

可即使随风允观世,也还未曾从那万匹细布的悲哀之中走出来。

“国曰民重,民曰国重……原,与其悲哀成泣,不若思考,如何能得此大势。”

风允之观世,可不只是让人如走马跑灯一般,观看世间就结束。

其观世之后,还有处世,御世。

可他观屈原,一感性之人,别说御世,怕就是自己处世也难成啊。

摇首。

风允只是将玄道的三世之法交给屈原,只是给屈原多一个选择,仅此而已。

“屈原。”沈尹华望向屈原,从编钟之声中醒悟,他方才发现屈原还在垂头丧气。

“你莫忘记此番来曾国,是为了一展楚之礼乐,让各国重新认识楚国,此时如此姿态,可对得起楚国培养?”

闻声,屈原愣然。

“楚国培养……”

“是啊,我身负礼乐之担,怎么能这时候悲伤呢?”虽是这样说,屈原却泪目而望,看着风允。

他这时才明白,风允所说的——成年之人,身不由己,他的‘欲望’被外界的人、事、物所驱使。

“沈尹华先生放心,屈原…必不会堕楚国礼乐之名。”

这是屈原的选择。

他的一生已经注定,为楚国而兴、为楚国而亡,即使无奈,也不会有一丝懈怠。

这时,曾侯言:“就先以风子所带的……楚国,为首台吧。”

首台。

此时论礼,其下有人欲与首台论,就可上场,若能辩过,其首台落败,亦可称擂台也。

这还是楚国第一次为首台。

不少士大夫都暗恼,却是被楚国捡了便宜。

这首台之人,压力极大,为此众人都会给些面子,少有被第一轮击落的。

“伱去吧,屈原。”不知为何,此时的沈尹华,面色已不似当初来曾国之时,似也被何事所打击。

“诺。”

屈原面目坚定,起身而入台。

此时一乐师拿来一小鼓。

“我来擂鼓。”风允出声,招来那内侍。

擂鼓,论礼之时,其胜而擂,败而竭也。

那内侍紧忙递来。

屈原闻声,对风允深深一礼。

“原,必不让风子失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