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通伸手摸出了两个骨朵。以少敌多,并且不求杀伤的情况下骨朵更加有效。陌刀虽利,但雨天中做不到挥舞如风,极易露出空当。
没什么废话,人群开始准备包围马车。季通跳下了车,把斗笠放在座位上,眯着眼盯着最近的敌人。
“小心点,另外毋需留手。”杨暮客突兀地开口。
季通点点头,闭着嘴巴憋上一口气。心脏咚咚地把热血鼓动起来。
嘶。
季通脚下泥水纷飞,左手骨朵抡起砸在最近的匪徒的脖颈上。咔嚓,一命呜呼。
玉香无聊地打量着侧面那些包围上来匪徒,也不见什么法决。可是那些匪徒就是凑不上来,转而朝着在人群中杀得癫狂的季通追去。
天色诡异地变暗了,风里好像带着冰碴,那些匪徒觉得雨点落在身上生疼。
季通一脚踢飞了身后偷袭的山匪,两只骨朵随着肩肘手腕的转动抡在来袭的人的头上。一个拧身回头望树,啪得一声骨朵脱手而出砸死了一个山匪。季通顺手从腰间的皮鞘中抽出一把匕首,这是他在淮州新买的家伙事儿。手上有铡刀的匪徒全都倒地,只剩下拿着锄头和木棍的山匪。
他利用步伐灵活,穿梭在人群之中。匕首每次刺出都带着鲜红的血。脖颈,眼眶,肋下,腿窝。
不多会儿,见势不妙的山匪开始逃窜。然而他们在雨中好像无头的苍蝇,转了一圈总会转回来。直到只有季通一人站在雨中。
季通找回了两个骨朵,一个没有死透的山匪竟然爬到了马车近前。那山匪仰头看着那在雨中站立不动的骏马,伸手想抓住巧缘的蹄子。那山匪却瞪大了眼睛看着骏马张开了马嘴。
咔嚓。被咬掉半个脑袋的山匪趴在泥水里一动不动。
道士下了马车,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柄铃铛。
杨暮客叹了口气。他手中捏了一个手诀,叮啷……铃铛声音清脆地敲开了阴间的界限。一只只厉鬼撕咬着刚刚死亡出现的魂魄。
在香味弥漫之中,道士又捏了一个定魂决,“天道有序,死者当去城隍往生。尔等若是还不清醒过来休怪本道长无情。”
渐渐地那些野鬼松开了口中的魂魄,而那些被撕咬得残破的魂魄化成缕缕青烟消失不见。
一个老者的眼眸渐渐从青绿色变成了迷茫,他对着杨暮客鞠躬,飞向了阴间的黄泉路。然后是一个妇人,迷茫的眼眶中不停地淌着泪,她也鞠躬飞走了。直到剩下的执迷不悟的鬼怪已经无法挽回。
杨暮客捏着定魂决的手换成了惊雷法。
咔嚓,震位阴雷滚滚蔓延四方。手中铃铛一摇,叮啷……
马车碾过尸首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他们爬上了山坡,坡上是一个沉寂在烟雨朦胧中的小村庄。
很多村庄的门椽都烂掉了,但后面几家带着院子的都还完好。
一股恶臭从最大的一个院子里散了出来。季通停下了马车踹开了远门,杨暮客跟着走了进去。
二人捂着鼻子打量着院子,没有任何生产工具。以前圈养牲畜的矮房血淋淋,木橼是暗红的。
再往前是一个鱼塘,雨水灌进去也不过淹没了塘底。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尸骨,尸骨上还带着肉碎。
季通捏着鼻子,“我明白你为什么让我毋需留手了。”
杨暮客也是脸色发白,他看着一具还不足三尺长的完整的骨架。头皮发麻。“你们西岐国的官府能让这样的村寨存在?他们到底作恶多久了?淮州不是有屯兵吗?你们这些丘八是死绝了吗!”
“这……”季通也皱着眉头。四年前的淮州不是这样的。
杨暮客的肝火烧起了心火,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去他娘的人道兴盛!”
玉香也随后走了进来,“人道也不全是好的。这里头可是有妖精的尸骨。”
道士转头死死地盯着玉香,“这与妖有何区别?这与兽有何区别?”
玉香摇了摇头,反问,“有区别吗?”
道士瞬间觉得一股寒气冲进天灵盖浇灭了他的怒火。
玉香张开秀口一股六丁丹火吐出落在那鱼塘里,“这尸骨坑浊炁荡漾,若是再不处理将有邪异出世。”
骨头在雨水中燃烧着,肉眼可见的黑烟随着浊炁升腾。道士甚至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他看着那熊熊大火,手里掐了一个清心诀。幻象消失了。
太可怕了,怎么天眼竟然看不出一丝异常。只有当那些山匪出现的时候杨暮客才瞧见了鬼怪缠身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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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香上前牵住了道士的手,道士怒视着抽了出来。玉香再牵住。她也捏着清心咒。
“不要乱了心思。你所看到的恶,皆是因为有更多的善。他们只能藏在着山坳里。”
道士颤抖着下唇,“我……我现在不想听什么道理。”
玉香点点头,“龙元之后,道元之前。人类异军突起成了这世间的霸主。你所看到的,皆是原因。”
道士冷笑,“不能用天眼探查的妖怪就是原因?不能用望气术看到的恶行就是原因?那我宁愿没有。修个屁的人。昨儿晚上你也是这般,别特么用大道理来恶心我!”
玉香用灵炁裹着杨暮客,她看得见杨暮客胸口闪着黑白相间的光。“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却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能否认眼前的这一切。就像你说,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来评判我们每一个人。小姐亦是吃过人的,我也吃过的,巧缘方才已经吃了。而你吃得少吗?”
咚咚咚。杨暮客听着心跳声,“我已经不吃了。”
“我也一样。”
季通被这场面吓傻了。怎么张嘴闭嘴就说到吃人上面了。他只觉得胃中翻腾。
道士指着季通的鼻子,“你杀人和吃人没有区别。”
季通张嘴,却没有声音。湿你母,杀人和吃人有区别好吗!
玉香再次上前拉住杨暮客,“现在能说大道理了吗?”
“你说……”杨暮客的胸口好似风箱。
玉香松开了道士的手,“你心中明白了。我还多说什么呢。”
季通一头冷汗,我想听啊。
道士摆了摆手,孤身往外走,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妖是人类修士给其他修士安得一个名头,这个问题甚至不用去想就可以明白。好坏善恶不是一张嘴可以说得明白。人吃蛇,在玉香眼中也是吃人。兽性本来就是天道中的一环,没人逃得出。有什么好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