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宋钺眼中有震惊,贺境心的表情却一成不变,依旧是那副莫挨老子的晚娘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钺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几分。
贺境心被关在了宋钺隔壁的牢房。
衙差走了之后,监牢里只剩下了死一般的沉默。
宋钺坐在地上,视线落在隔壁的贺境心身上。
贺境心被抓来之后,不像是昨天那般,抓着栅栏狂喊自己冤枉,她像是一早就有所预料一般,将乱七八糟的地面清理出了一小块地方,然后她就坐了下来。
宋钺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贺境心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宋钺,“不是拜你所赐吗?你昨天不讲理的把我抓来,你还怀疑我就是杀死傅棠的凶手,是唯一的嫌疑人。”
宋钺:……
宋钺感觉自己有点心梗,若非他昨夜复盘了一次,他现在可能真的要被贺境心说的内疚了。
“别装了,这一切根本就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宋钺双手抓住栅栏,试图把脑袋伸到贺境心那边去,但可惜栅栏的空隙不够大,他压低声音,低低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找死你别拉着我陪葬!”
贺境心闻言,脸上慢慢浮现了一抹讶然之色,随后,她对着宋钺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被你发现了吗?”
“这根本不难猜吧!”宋钺低吼道,“贺境心你是疯了吗?那可是左相府,是贵妃,是秦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那怎么办,已经这样了。”贺境心很光棍儿地看着宋钺,“你就当我是个见不得人间污糟的热心老百姓,不想让傅小姐白死。”
“呵。”宋钺冷笑一声,“都不是第一次见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贺大丫是这么助人为乐,舍己为人的人呢?”
“那现在重新认识我也不迟啊。”贺境心看着宋钺着急的样子,是半点也不着急。
宋钺看着贺境心,忽然问,“我昨天抓你进来,你是不是也早就预料到了?”
“当然,我可是贺大师啊。”贺境心伸手扣住自己的下巴,一脸高人风范。
宋钺自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轻易不会生气动怒,毕竟动怒伤身,可是现在,看着贺境心这个样子,宋钺却直接气笑了。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赞贺境心临危不惧了。
宋钺松开抓着栅栏的手,刚刚那股焦急情绪也慢慢平息下来,他索性盘腿在栅栏前坐下。
贺境心眉头微挑,这人倒是冷静的很快,该说不愧是从小被她坑到大的吗?
“贺境心,我不想陪你去死。”宋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问了你大概也不会说,但你能不能不要连累别人?”
贺境心嗤笑一声,“我连累你?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连累你的,是我主动跑到你面前,让你抓我的吗?你被推到台前,以一个大理寺丞的身份,接下左相之女被害一案,是我干的吗?”
不是。
所以宋钺此时无比憋屈。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被人算计,被人套路,但他的这种感知,无法成为与人分辩的证据。
“是你自己做人失败,在这种时候被推出来当背锅侠,也是你自己让人来捉我的。”贺境心才不管宋钺此时什么心情,说到底,贺境心或许有绸缪,但就像是猎人挖陷阱,若是猎物不主动往里面跳,猎人的陷阱也毫无用处不是吗?
宋钺叹了口气,“是,这一切都是我活该。”
贺境心双手抱住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黝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透过栅栏的缝隙,看着宋钺,“其实你不需要害怕,你顶多被问责,大不了被贬官回家,我才是唯一的凶手嫌犯。”
“你妹妹呢?”宋钺问,“你是嫌犯,这种大罪,不说株连九族,你妹妹肯定跑不掉,你不怕吗?”
“怕啊,我怕的要死呢。”这个人嘴里说着怕,脸上却面无表情,半点不见惧色。
宋钺真的看不明白贺境心了。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丁左带着人,一脸严肃的进来,直接打开了贺境心的牢房门。
“嫌犯贺境心,出来吧,外面提审了。”丁左示意身后的衙差进去,将坐在地上的贺境心拖了起来。
贺境心半点也不反抗的,跟着两人往外走。
宋钺却变了脸色,“等等!丁左,什么叫外面提审了?提审什么!”
丁左抬手示意那两个人把贺境心拉出去,他本不想搭理宋钺,但想到宋大人平常对他们这些衙差多有关照,还是停下脚步,看着宋钺道,“宋大人,之前皇上盛怒之下,让三天破案,今天是第四天了,左相和秦王联合发难,要大理寺给个结果。”
丁左说完,不再停留,托着长刀的刀柄出去了。
宋钺急得双手抓住栅栏,“等一下,你放我出去!”
丁左离开的脚步非但没停,反而更快了。
宋钺气的拿拳头砸了一下栅栏,他的心又提到了半空,左相和秦王联手施压,是想真的找出凶手,还是想要尽快结案,以免夜长梦多?
宋钺开始担心贺境心,会不会被强行定为犯人,他甚至都脑补了一通屈打成招,贺境心被折磨的十分悲惨的画面。
*
此时的贺境心,却并不像宋钺想象的那么惨。
衙差押着她,一路七拐八绕,最后进了一个大理寺的后堂。
大理寺卿许大人,是个留了美须的中年大叔,瞧起来四十岁上下,一脸刚正不阿,正气凛然,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富有正义感,能不畏权势,为民做主的好官。
许大人坐在案后,冷面肃穆地看着贺境心被提溜过来,贺境心跪坐在地上,她仰起头,看向许大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贺境心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眼中也没有对上官的敬畏,许大人眉头紧紧皱起,“堂下何人?”
“草民贺境心,大人不是早知道,何必多此一问?”贺境心的态度十分张扬,与她日常在朱雀街上,摆摊时的态度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