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大吉村的村口,有村人在守夜。
村长说了,有歹人心怀不轨地进村了,他已经让人去仰天山,告知大人,那毁坏大人金身,偷潜进村之人要如何处置,大人自会给出指示,在报信的人回来之前,他们得守好村子。
贺境心站在一棵大树后面,她身边站着忧心忡忡的福伯,脸色凝重的陈虎,还有惴惴不安的大根子。
“少夫人,他们有人守在村子口,这要怎么办啊?少爷一个人在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福伯十分担心,他几乎是看着宋钺长大的,一直跟着照顾宋钺,出发去长安城之前,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再三叮嘱,他们把少爷托付给他了,一定要看顾好少爷。
也得亏是在长安城的时候,福伯见识的多了,一开始他还会因为少爷被下大狱而担惊受怕,现在福伯已经很能稳得住了,毕竟比起大理寺监牢,这小小的一个村子而已,在长安城,他家少爷只是个可以轻而易举就被推出来送死的背锅侠,但在这永昌县,他家少爷可是能说了算的!
所以这会儿,福伯担心的不是少爷被大吉村的村民给关起来,而是担心少爷挨饿受冻。
如今已经进了十月,白天暖和,但早晚却很凉,贺境心和宋钺下牛车的时候,还是中午,宋钺就没有穿外面的厚夹衣。
“你家少爷……”贺境心本想说一句,你家少爷好歹是个三元及第的人了,如今更是一地父母官,不至于会害怕,但她脑中忽然想起在长安城的时候,他们越狱从下水道爬出去,宋钺当时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贺境心:“没事儿,会把他救出来的。”
她目光看着村子入口,“一会儿守夜的人会轮换,陈虎,你想办法制造点动静,掩护我进去。”
陈虎却目露担心,“怎能让夫人去冒险,我愿意进去救人。”
贺境心摆了摆手,“不用,你们不要暴露,记得一定要藏好。”
这个村子看起来有点问题,贸然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
贺境心回头看向福伯,“福伯,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回县衙去找花县尉,让他想办法带上一队人来。”
告示贴出去了,今天一整天,骆修远那边应该多多少少招到了几个人才对。
福伯点头,“好的少夫人,您千万要小心啊。”
贺境心冲他笑了笑,“放心吧。”
那边,隐约看到两团燃烧着的火朝着这边来了。
贺境心:“就是现在。”
陈虎四处看了看,他拔出佩刀走到一棵大树前,拔刀就砍。
不多时,那树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动静还挺大,那边正在交接的几个村民,果然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
贺境心扭头,刚想让福伯快离开,别担心,却见福伯已经十分利索地拔腿就跑。
贺境心觉得,福伯可比宋钺反应快多了!
贺境心趁着村子入口的几个守夜人离开的空档,直接跑进了村,她并没有走村子的主干道,白天的时候他们来过,她当时有大概地观察过一遍这个村子。
大吉村的布局,和其他村落有一些区别,别的村子,村民们大多是分散着住,但大吉村的房子却是聚集在一起。
贺境心走到白天逍遥仙泥塑摆放的地方,那泥塑的头已经被村民重新摆了回去,为了那头不再掉下来,还在脖子和头的断口处绑了好几圈的布条。
贺境心面无表情地,一把又将那泥塑的脑袋拔了下来,就这么抱在手里,拐上了另一条小路。
*
大吉村的祠堂,建在村子中央,村民们住的屋子,围绕着祠堂而建。
此时,祠堂隔壁,乌漆嘛黑的小屋子里,宋钺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他双臂抱住腿弯,被绑着的双手不得自由,他脑袋搁在膝盖上,在心里已经把贺境心问候了一百零八遍。
糟心的贺大丫,怕不是早就把他给抛到脑后了。
福伯啊,你怎么还不来救你家少爷啊。
宋钺倒不是不想喊出声,只是因为他被关起来之后,吵吵着让村长放了他,村长大概是嫌烦,直接让人把他绑了起来,嘴里还塞了一团破布。
“你就好好待着吧,等到天亮,逍遥大人自有决断。”村长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村长走就走吧,到了晚饭的点也不给他送饭,天黑了,到处乌漆嘛黑的,也不来给他点个灯,而且天越来越冷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他从中午被关到现在,他尿急!
宋钺憋了很久了,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喝水,但后悔无用,他已经快到极限了,他有点怀疑人生,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做出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情,他的一世清明就要葬送了吗?
宋钺觉得自己真的忍不住了,他想要破罐子破摔,觉得反正这里没有人看见,就算……那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对,他不说,这事儿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沿着墙壁摸索着往里走,想要走到墙角去。
就在这时,嘟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木头的窗户上。
宋钺吓了一大跳,差点就给吓尿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吧,他已经突破了心里的廉耻,要葬送自己的一世英名了,就这也不让他安心解放一下自己吗?
宋钺出离愤怒了!
“呜呜呜呜呜……”宋钺怒骂一通,只可惜他嘴里被塞着布团,他口吐芬芳全成了辨不出字句的呜呜声。
外面,一手抱着泥塑头,一手抓着几颗小石子的贺境心,在听到里面的声音时,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宋钺就被关在这里了。
这声音听起来,宋钺的状态不太好啊。她观察过,这里没有人看守,也不知道是不是村长对村子外面守村的人太过自信,觉得不可能有人绕过外面的那一圈房屋,找到这里面来。
贺境心从边上挪过来几块砖头,垒在一起后,才站了上去,这屋子的窗户有些高,贺境心站在砖头上,才堪堪能从窗户口看进里面。
屋子里面乌漆嘛黑没有点灯,啥也看不见。
贺境心:“宋二,是我。”
角落里,出离愤怒地宋钺,呜呜声顿时停了,但很快,更激烈地呜呜声又开始了。
宋钺:贺大丫,别废话了,快进来救我出去啊!
贺境心:“你小声点儿,别把人给引来,到时我们两个一起被关。”
宋钺急得原地蹦了两下。
宋钺:“呜呜呜呜!”你倒是快点啊!
贺境心:“知道你很感动,你看看我多好,还来救你,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就不要你以身相许了,回去之后,把你的银子都交给我就行了。”
宋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要憋不住了!
好在贺境心的身手也算灵活,总算是从窗户口翻了进来,她将抓在手里的泥塑脑袋丢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引燃之后,贺境心就看清楚了宋钺现在的惨状。
惊艳了世人的状元郎,此时头发乱七八糟,衣服歪七扭八,双手被绑了绳子,嘴里也被堵着布团,看起来,就像是惨遭蹂躏了一般。
贺境心:“哈哈哈……”
对不起,她没忍住。
宋钺憋的脸都红了,他含着水光的黑眸,瞪得老大地盯着贺境心,试图唤醒贺境心的良知。
贺境心上前一步,将宋钺嘴巴里堵着的布团抽掉了,宋钺哆哆嗦嗦地开口,“快……快给我解开……”
贺境心可算是发现了宋钺的异常,“你这是怎么了?”
宋钺:“你别问了,先给我解开!”
贺境心低头看向宋钺手上绑着的绳子,这绑绳子的手法有点意思,宋钺应该是奋力挣扎过,他的手腕上磨破了皮的痕迹可以证明,但这种绳结是那种越挣扎越紧的。
“啧,得亏是我。”贺境心十分灵活地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重获自由的一瞬间,宋钺整个人就像是被恶鬼追一样,飞快地冲进了屋子的另一头。
“你别过来啊!”他一边跑还一边喊了一嗓子。
贺境心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宋钺这是怎么回事,她没忍住,再次笑出了声。
而此时,跑出小黑屋,再也忍不住的宋钺,随便找了个乌漆嘛黑的角落里,一气呵成的完成了解裤子的动作。
憋了半天,一朝释放,那种酸爽感,让他在听到里面贺境心没良心地无情嘲笑时,都没那么愤怒了。
贺境心举着蜡烛,观察了一遍小黑屋,这屋子很空,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杂物,贺境心走到了自己丢泥塑脑袋的地方,弯腰将脑袋又拎了起来。
贺境心走到小黑屋的出口处,“你好了没有?”
宋钺:“再、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