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境心扭头看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满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自己一大早回来到现在,这才见到贺境心,“一个时辰之前……不过这个不重要!”
张满激动地告诉贺境心,“那位裴将军来了!刚刚有个缺了一条腿的乞丐,来敲了鸣冤鼓,状告王家杀人占地,豢养私兵!”
贺境心脚步微顿,“缺了一条腿的乞丐?大全?”
张满瞪大眼睛看着贺境心,眼中惊疑不定,贺大师不是假的大师吗,她还没有说呢,她是怎么知道乞丐叫大全的?
像是知道张满在想什么,贺境心淡淡道:“之前在红韶街上,我见过一个断腿的乞丐,就叫大全。”
乞丐不特别,但缺腿的乞丐却不多见。
“走!”张满拽住贺境心的手臂,把人往前衙拽,“刚刚裴将军让人去捉拿各家家主去了!”
“各家?”贺境心眉心微挑。
张满挺了挺胸脯,“我和骆修远查到了不少东西,这些世家也太不做人了,阳直县那么多土地,上等和中等的,几乎都被他们瓜分完了,百姓只能耕种剩下的那点劣等地,就是这样,他们都还不满足,刻意盘剥,让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自卖自身!简直可恶!”
贺境心闻言,心下了然,想来是这两个愣头青,热血上头之下,将这事儿直接捅出来了,目的么,是要借着裴肃之手,把这些世家家主都带过来。
毕竟,如今这阳直县内,他们根本没有根基,县衙的衙役们几乎全是世家的安插的人,若不借着裴肃的手,想要给阳直县的百姓讨公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满还以为他们利用了裴肃,却不知他们自己才是棋盘上的棋子。
“我刚刚过来之前,裴将军已经派副将去刘家庄查探虚实了!”张满激动道,她此时是真的很开心,开心于这世上的不平事终于可以沉冤昭雪。
贺境心被张满拽着往前走,她垂下眼睫。
师出有名么?
怕是刘家庄还有那些世家豢养的私兵,已经被这位裴肃裴将军一锅端了吧。
毕竟,只有先拔掉毒蛇的獠牙,再去撩拨毒蛇,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贺境心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当今真的是好手段,真是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昨夜那场雨下的好啊,暴雨可以掩盖掉很多痕迹。
她敢肯定,一会儿裴肃的人来的时候,绝对会说他们前去查探刘家庄时,遭遇了私兵的搏杀,并且一家反了,其他家紧随而上。
如此,坐实了各家养私兵造反的罪名,皇帝要问罪这些世家,也是事出有因!
人家都是先礼后兵,咱们这位皇帝倒是玩的一手先兵后礼!
简单来说就是,先杀了再说,程序和理由之后补上。
而此时,被贺境心在心里骂骂咧咧一通的皇帝,正站在廊下,看着天空一碧如洗。
谁能想到,昨夜竟是那么个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雨夜呢。
“啾啾……”廊下挂着的鸟笼里,翠鸟跳动之间,清脆的鸟鸣声叽叽喳喳响起。
皇帝心情颇为不错,“你也觉得,这世道会雨过天晴吧。”
他伸了个懒腰,“白雀。”
“主子有何事吩咐?”白雀从一根柱子后面走出来。
“外面如何了?”皇帝问。
白雀:“一切如预料之中发展,就在刚刚,我这边收到消息,裴将军的人去捉拿各家家主,这些家主恰好都在茶室里密谋大计,被裴肃的人 撞了个正着,他们试图反抗,但他们带的人一早被拿下了,这会儿他们都被五花大绑,往县衙去了。”
皇帝闻言,心情大好,只觉得堵在心口的那口郁气都散了不少,“走,你在这阳直县待了这么多年,带我走走吧。”
白雀却有些犹豫:“可是您的身份……”
皇帝却不甚在意,“如今这城内早就被我们的人控制了,况且,我的隐龙卫都在呢,出不了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白雀还是有些担心,但看皇帝面带笑意的样子,白雀知道,他铁了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功。
二十多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的现在,也依然会如此。
“是。”白雀没有再说扫兴的话。
白雀带着皇帝,走入了阳直县的大街上。
暴雨过后的街道,看起来很是干净。
在县城里的普通老百姓,照样开门做生意,出门上工,一切好似没有什么不同,昨夜的腥风血雨,并没有波及到他们。
皇帝看着这一幕,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但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两人走上了石桥,桥上卖箩筐的大婶在叫卖,对面卖鱼的老翁把桶摆出来,里面的鱼活蹦乱跳很新鲜。
“主子,这里人来人往的,我带您去喝茶看戏吧。”白雀提议道。
皇帝未置可否,却也跟着白雀往桥下走。
而就在这时,贺影心拉着福伯,正往桥上走,上次贺境心买回去的鱼挺不错,贺影心觉得最近她姐和姐夫想事情想得,脑壳都要秃了,需要喝点鱼汤补补脑子,便拉着福伯来买鱼。
“快点快点,晚了鱼要被卖完了。”贺影心说着,抬起头朝着卖鱼的摊子看去。
恰此时,皇帝听到了熟悉的童音,低头朝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
两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贺影心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这个人……这个人不是……
皇帝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随后眼神变得很慈和,他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嘴边,比出了一个“嘘”。
贺影心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