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影心今年九岁,算起来,她娘已经离开九年了。
她娘是怀着她离开这儿的,那就说明她爹娘是在这里结缘的。
这一路上,贺境心已经从温十三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温家的事。
温家的家规定死了,温家女外嫁之后,不再回归本族,所以一般温家姑娘,会选赘婿入赘进来。温家避世而居,但也并非是所有温家人都住在这里,事实上,居住在温家土楼里的温家人,只是少数,有很多温家人离开温家族地,他们散落在大晋各地,连起来,会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腾,死死印刻在大晋这片土地上。
温家的产业很多,几乎涉猎了各行各业,只是他们非常低调,甚至在外都不一定是用的温氏本名。
几乎是每一天,都有不敢想象的消息汇总,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温家土楼,普通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理清楚这些信息,除了从小精心培养出的赊刀人。
贺境心当时听完都沉默了半晌,她这个能力,或许能成为很出色的赊刀人呢。
因为她过目不忘,只要看到的东西,都会自动储存在她的脑海之中,然后看似完全没有联系的信息,会彼此衔接。
她在长安城假扮相师,说到底,她算命的那些人的信息,早就提前储存在她的脑海之中。
每个人的选择,都是根据那个人的性格,经历的事情而决定的,甚至是看似非常突兀的抉择,都已经在过去就埋下了伏笔。
在知道她爹是青蝉之后,贺境心曾经还以过,自己的聪明脑袋是不是他爹给的,但今天温族长说的那些,足以颠覆这一点,可能她的脑子,是从她娘那里得来的。
嗯……可能他爹的脑子也继承了一点。
贺境心缓缓走到窗边,她目光落在了窗台上放着的一只已经枯黄的草蚱蜢上。
那只草蚱蜢看起来栩栩如生,编的人手艺极好。
贺境心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抓起来,然而她才碰上那只草蚱蜢,草蚱蜢就在她手下碎掉了。
算起来,这只草蚱蜢在这里放了二十多年了,草编的东西,熬不过漫长岁月。
贺境心收回手去盯着坏掉的草蚱蜢有些可惜,因为这只草蚱蜢,和她小时候,她爹编给她玩的草蚱蜢一模一样。
果然,她爹娘就是在这里结缘的。
“扣扣——”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贺境心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站在门口,她怀里抱着一摞东西,正用一种非常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见她回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是温秀,你是觅娘的女儿。”
“秀姑姑。”贺境心叫了人,她走上前去,接过温秀手中的那摞东西。
温秀听她这么喊,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说起来,上次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我还摸过呢,如今回来,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这里我经常会来打扫,就昨天我还来过呢。”温秀说着,手上铺床单的动作停了一下,“啊,说不定是冥冥之中,知道你要来。”
贺境心帮着温秀一起把屋子里的床单被褥弄好,“窗台上的那只草蚱蜢……被我不小心碰坏了。”
温秀愣住,朝着窗台看了一眼,“坏就坏了吧,你是她闺女,她应该不会在意。”
但要换个人弄坏的话,那家伙一定会臭着一张脸发脾气了。
想到这里,温秀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您看起来好像和我娘很要好?”贺境心想起温族长口中,少女时期温觅的样子,有点不确定那样的性格到底能不能交到好友了。
“谁说的,那家伙很讨厌的。”嘴上说着讨厌,但眼中却没有半点厌恶,甚至还带着一丝怀念,“她小时候可不好惹了,还喜欢看不起人,大家都不想和她交友。不过……怎么说呢,有时候我也觉得那些人有点傻傻的,但是傻傻的也很好啊,活得多开心。”
这可能就是彼此嫌弃又惺惺相惜?
“那我爹呢?”贺境心冷不丁地换了个问题。
就见温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拐走觅娘的恶徒。”
贺境心:……可以说是很讨厌了!
不过讨厌归讨厌,温秀大概知道贺境心到这儿来的目的,没要贺境心问,她就缓缓说起贺从渊和温觅之间的事。
“我记得可清楚了,你爹当时到这儿的时候,情况很不好,浑身包的严严实实,他带着个小孩儿来的。”温秀算了算时间,“应该是二十七年前的事,那是大晋立国之后的第五年。”
贺境心脑海中,犹如被拨动的机械齿轮一般,咔咔挽回拨动。
大晋建国的第五年。
皇长孙八岁。
那一年,那些人丧心病狂地想要害死皇长孙,想要让他葬身狮口,所有人都以为皇长孙已经死了,并且那之后皇长孙的隐侍青蝉也不见了踪影,怀疑他死了。
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惊怒交加之下,绝对 派人搜寻过皇长孙的下落,不只是他,那些心怀鬼胎要皇长孙死的人,也一定找过。
但就是找不到,所以才会笃定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皇长孙没有死,他被青蝉带着,最终藏入了温家土楼。
“他们是谁带进来的?温家如此隐蔽,肯定不可能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况且长安距离温家土楼可是隔着几千里呢。
她爹当时绝对是第一时间就奔着温家来了。
“他们是拿着温家的信物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