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方华的大伯方洪今年六十多了,跟方华的父亲方勇是亲兄弟,两家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这个大伯平日里对他们兄弟俩也很好,堂哥方豪常年不在家,大伯就拿他们兄妹俩当自家子女一般看待,赶上打牙祭的时候也都不忘叫上兄妹俩。
大娘是大伯年轻时从黔州带回来的,脾气好,做家务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甚至比大伯还厉害。
甚至于村里其他家的汉子骂媳妇儿时,经常是拿这位大娘来做比较。
方华心里清楚,大伯让中午过去吃饭多半也是知道他实习回来了,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暖意。
在农村,亲兄弟间像方家兄弟这样关系和睦的其实并不多见。
方勇父亲他们那个年代物资匮乏,几乎是家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一年到头饿肚子的时间不在少数。
亲兄弟间为了口吃的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这种仇恨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甚至比两家陌生人的关系还要来的更决绝。
村子里之前就有三兄弟,分家房产土地时不如愿,老大嫌自己分的地远,老二嫌分的房太破,老三又不满老大分到的家具更值钱。
三兄弟间本来一直都不和,各自的媳妇也都是斤斤计较的难缠性子,在三个长舌妇对自家男人一番撺掇后,三兄弟分家的当天就当着爹妈的面打了一架。
积怨已久的三兄弟,这一架可不是装装样子闹着玩儿。
急了眼的三兄弟,拎锄头的拎锄头,拿镰刀的拿镰刀,不顾老头老太太的劝阻,打的红了眼的三兄弟当场就给打没了一个。
没的那个是老幺。
明眼人都看得出,老幺的死并非是偶然。
农村家庭大多都有偏袒小儿的习惯,老头老太平时也是如此,这次分家分给老幺的也都是最好的,两个当哥哥自然是不愿意的。
眼看着老幺当着自己的面被两个哥哥给打没了,老头当场也给气的没了动静。
打那以后,余下的两兄弟就跟积攒了几世仇怨的仇人似的,隔不了几天就会闹出点儿幺蛾子。
不是在对方菜地里放牛,就是给对方的秧田放水。
反正就是想方设法的不让对方好过!
时至今日,年过半百的两个老头儿都还时不时的对骂上几句,有时站在门口就能听见。
与之相比,方洪方勇两兄弟简直就是村子里亲属关系的模范代表。
兄弟俩从小到大就一条心,各自娶的媳妇儿也都是和和气气的性子,直到分家以后,两家也没因为啥事儿红过脸,一直都是秉着互帮互助的原则,相互照顾扶持。
方华跟方圆的关系这么好,或许也跟这份家教传承有关。
等方华洗漱完毕,方圆也早就收拾好了要带去学校的东西,兄妹俩打算在大伯那儿吃过饭就直接去学校了。
方华家离大伯那儿也不远,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大伯家是红砖砌的平方,一排三间主屋,东侧搭了一间瓦房,除了当做厨房外,还隔出了几个猪圈。
兄妹俩过去那会儿,大伯正坐在堂屋门的小板凳上抽着旱烟,两脚间夹着个灰笼烤火。
“大伯,弄啥好吃的了?”兄妹俩跟大伯婶子都很亲,隔着老远方圆就朝着大伯挥手打招呼。
“圆圆来了?”听到动静,大伯方洪也捏着烟杆直起身来,眼神柔和的看向门外。
“大伯!”走到跟前,方华也是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大伯。
“嗯!啥时候回来的?天冷!来坐着烤会儿火…”瞧见许久未见的侄子,方洪脸上的笑意又更盛了几分,当即要将自己的那个灰笼让给兄妹俩。
两个娃都是他看着长起来的,跟自家的娃没什么分别。
“昨天回的学校,晚上才到的家。大伯您歇着,我去给大娘搭把手…”
“我也去…”
没去接大伯拎着的灰笼,跟大伯打过招呼,方华放下东西就去了厨房帮忙,方圆也跟了过去。
大伯嘴上说着不用帮忙,但看到兄妹俩这么懂事,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厨房内,系着围裙的大娘吴贵芬正忙着炒菜,瞧见了来帮忙的兄妹俩也很是高兴,当即从灶台上扣着的海碗里夹出两节腊排骨。
小主,
“小华,圆圆,来尝尝,刚出锅的!”
“谢谢大娘!”
兄妹俩倒也不客气,喜滋滋的接了过来。
等啃完腊排骨,方华帮着往灶里添柴,方圆则是帮着端菜拿碗筷,熟络的跟在自己家一样。
若是放在平常,农村人家一般一周能吃上一两顿带肉的菜就算是不错了。
为了帮城里的儿子减轻负担,方洪家更是比一般家庭还要省吃俭用的多。
可为了招待方华兄妹俩,这顿午饭吴贵芬做了有两个肉菜,两个素菜,这要搁平常那就是过年才有的标准,足以见得两口子对侄子侄女儿有多疼爱。
饭桌上,大伯跟大娘也是一个劲儿的往兄妹俩碗里夹菜,生怕兄妹俩吃不够,自己则是偶尔才动下筷子。
吃饭时,大伯大娘也不时问起方华在外边实习时过的怎么样,方华也是捡了些有趣的事儿说给两位长辈听。
等吃过饭已经是将近下午两点了。
快下桌的时候,方华瞧见大娘应该是想说什么的,可被一旁的大伯给拦了回去,方华也没好问。
“大伯,大娘,我们就先去学校了,等下星期回来再来看你们…”
“哎!你们路上注意点,在学校多穿点衣服,这大冬天的,冷…”
吃过饭,兄妹俩就在大伯和大娘的目送中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后,大娘吴贵芬才有些不满的朝大伯说道。
“你拦我干啥?他爸那病都那样了,为啥还瞒着两个娃?”
“你晓得个屁!你以为我不让你说呢?”一向好脾气的大伯这会儿竟少有的吼了自家媳妇一句。
可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的方洪又赶紧轻声解释道。
“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可勇娃子一直叮嘱我,不让我给两个娃儿说这事儿…”方洪口中的勇娃子就是他弟方勇。
两口子搭伴儿过了这么些年,吴贵芬自然知晓自家那口子的脾气的,也没跟他计较,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那咋办?就一直瞒着?砖厂那边都说过好几次让勇娃子在家歇着了,他还非要去…”
“哎…不去?能不去吗?方圆明年就高考了!还不是想着给两个娃多存一分是一分…”
说到这,两口子也都没再做声。
吴贵芬心不在焉的去了厨房刷洗碗筷,方洪则是坐回了堂屋的门槛后,烤着灰笼抽着旱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