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大军往察合台开拔,皇帝心中不安,他与太子几十年的朝夕相处,君臣父子间,早就一体同心。
太子的陪伴,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人上了年纪,就尤其害怕习惯的改变,他只有把世子和玄孙留在身侧,才能稍感慰藉。
晏之初敏锐地察觉到了皇上的心绪,于是日日贴身侍候,就连睡觉都睡在龙榻边的一个小床上。
世子那头儿则夜以继日的处理朝政,不使国事烦扰圣上。
好在兵部上书说粮草已至西北,大军路途顺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
皇上上了年纪之后,夜里喜欢找人说话,晏之初在的这几日,听他絮絮叨叨诉说往事。
说的最多的还属初登基那几年那时的皇帝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有着最坚实的左膀右臂,以及一个百废待兴的山河。
“你燕宇太爷爷在军队里最能打,他人长得又好看,嘴上常挂着些壮怀激烈的诗词,到哪儿都受姑娘的爱戴,不过到底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后让他那个表妹孙家姑娘得了手。”
皇帝的口吻无悲无喜,这些听起来应是松快的往事却并不让人松快,“他们生了个好小子,可惜那孩子……”
后头的话皇帝不忍说下去,不过晏之初听太子讲过,定国公燕宇的嫡长子,在征战之时被敌军俘虏了去,最后尸首全无。
“朕总觉天意不公,才叫他们后来得的一个孩子,变成了傻子。朕深觉愧疚,天下是打下来了,朕自己贤妻在侧,儿女双全,而劳苦功高的燕家,却厄运缠身。”
殿中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烛灯,龙榻旁的明黄色帷幔,一半用双龙戏珠的帐钩挂住,一半随意的垂落在地。
晏之初睡在小榻上,瞧不清皇帝的神色,却体会出了他的孤独。
昔日的战友,相濡以沫的发妻,皆早早离他而去,纵使他千般万般念叨,也只不过是俗世牵挂的执念而已。
“定国公定能体会您的这份心。”安慰的话虽轻,但他总觉得该说点儿什么。
“他自然是理解朕的,沁儿自嫁到他们家,还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定国公夫妻更是把沁儿当自己亲生的闺女待,凡事都依着她顺着她。”
“这丫头自小就有主意,她是个女儿身,却有颗男儿心,总想做一番大事,嫁去燕家之后也没绝了这份心,把个资质平平的儿子逼得生了娃就走了。”
“幸得尧儿那孩子争气。”皇帝轻轻一叹,继续道:“到底是朕教女无方,沁儿太过骄纵。”
晏之初想起来上次长公主险些逼宫之事,因着皇帝对女儿的这份愧疚,许多事情无法审问清楚。
是谁调动宫廷内侍给马匹下的毒,是谁意图陷害兵部的几个忠良,王朝的舆图到底有没有传出去,操纵京城粮价试图引发动乱的又是谁,贪污腐败的根源又在何处……
这些统统都是动摇国家根本的大事,晏之初想,长公主纵然对皇上心生怨怼有心取代,也不至于傻到把晏家的江山搅成一锅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遗漏之处……
正想着,忽听皇上问:“太子应该到了官山卫地界吧?”
“回皇上,太子已经过了官山卫,往全宁卫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