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绪又开始变得混沌凌乱起来。一开始只是想去拼凑一些有用的东西,然后开始各种推理……
后来不仅什么都没推出来,脑袋瓜却跟要爆炸似的。
整个人都要疯了,心里好像有愤怒的海浪正在肆意汹涌,节拍一下又一下重重打在我心上,让我疼痛难耐,让我极度没有安全感。
我现在恨不得从这车上跳下去,跳到大马路上大口呼吸,扯嗓子大声呐喊,想在身体上破出一个洞来让心里那些难言的东西全都释放出去。
我快憋坏了。
不知何时手机里多出一条信息,是一个陌生号。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某种不重要的短信,等我看到上面有伟哥两个字时重新聚焦目光。
打开细看。
对方说:【先不要给伟哥打电话或是发信息,现在不合适。伟哥让我告诉你别乱想。
但我自个儿得给你说一句,伟哥对你很够意思了,你不要给他添乱子。这边还有我,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是王伟让他发过来的。
既然……既然他都知道,那为什么又不愿意和我明说那边是什么关系?
听那个女人对他们的称呼来看,该是大姐大那样的角色。
难道他们两个……都被这个女人控制着?
或是养着?
我也不知怎么就想到这儿来了,好像唯有这个才能解释得通。
如果那个女人对他们不是包养关系,那他们又何必这么畏惧她?王伟这种一向直话直说的人又为何会隐藏?
我给那边回:【那就请你转告他,让他保护好自己,还有,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交易,不存在谁为了谁,也不存在谁想牺牲谁,我更不会给他添乱子,你不用这样和我说话,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语气。如果他真对我实诚专一,就应该把什么事儿都跟我说清清楚楚的,而不是由你一个外人来传话。】
那边没有再回复过来,我也没有期望会回复。关掉手机屏幕斜靠在车座,举目望向窗外去,努力平复心境,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抵达医院已是傍晚之分,落日在天空的边境扯出一抹抢镜显眼的红紫色,仿佛是生命最后那一刹那的倔强与挣扎。
想刻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想让全世界都记得它的存在。
夕阳,希望你能保佑我儿子平安健康,一定要保佑我儿子平安健康。
我扭头转向医院大厅,头也不回地径直赶往儿子病房。
我刚到没多久我妹就开始表达她想出去的欲望。
一开始我还借着哄孩子我的由头没跟她怎么搭话,直到她走到病房门口。
我叫住她。
“哎呀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现在考虑不到以后,我也没你那么聪明,脑子也没有你好使。
我不管他是什么条件,不管他对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不用你管,就算是天塌下来我自己会承担。”
“妹子!”
然而她已经火速离开,完全听不进去。我整个人都有点愣神,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把我叫回来的?
因为我儿子真的没有多闹腾。
可我也不能去指责她什么,更多的还是担心,担心她走错路,担心她选择了错的人,走上一条没法回归的路。
我的心突然仿佛被一道更重的千斤顶压下来,死死抵着呼吸口,仿佛下一秒就不见天日。
“唉,现在的小孩……难管哦……”
病房里另外一个中年人发出一声感叹,是个女的,短头发,头发烫到顶。一身黑衣,脸色暗黄又憔悴,也是被她生病儿子给磨的。
无疑,这话加深我心中的沉重。
但人家说得也没错,而且也没提到什么戳心点,我拼命压抑在心中复杂狂躁的涌流,抱着孩子以接水之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这就在这时刚刚那位中年女人再次开口。
“妹子,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但你处事方式和说话方式都挺不错的。
很多事情我们也只能提醒,不能人为改变,也不能掌控人家的命运。
光是儿子的病就已经够你磨的了,其他的就慢慢放手吧。让别人去过别人的人生,走别人该走的路,悟别人该悟的道,难道你就没有走错的时候吗?难道……你的人生就一帆风顺吗?
有人提醒你吗?有人心疼你吗?
所以啊,比起你自己,你妹妹还有你操心,有你提醒,她已经比你幸运多了,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吧。”
我扭头看她,她也没躲开,抱着她儿子和我对视。
我看着她眼里由衷的提醒和善意,心里在一点点回暖。
整个病房三个病人,她那一床的家属多半也只是她自己,任何事都和我一样亲力亲为。
但平常不太爱开口。也不会像中间这床病人一样喜欢分享买回来的食物或是水果。
可她说的话句句都是大实话。
我被她安慰到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我?又何尝想得少?
不然脸上的憔悴从何而来?头顶突然冒出的白发又从何而来?
“谢谢。谢谢你和我说这些。喝杯水吧,大姐。”
我用一次性杯子给她倒,她单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接水,跟我道谢。
“大姐,其实,我的命运肯定算不上好,但我觉得也并不那么坏。
刚刚你指点我那些,又何尝不是站在一个姐姐的位置提醒我?
我也算是幸运的人,大姐,以后咱们互相鼓励,互相给彼此放松放松。能遇见你,也算是这不幸中的万幸,你说是不是?”
她看着我由衷地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说:“对对对,遇上彼此都是我们不幸中的万幸。妹子,只有你听得进去我说的话。
就冲着这一点,即便前方的路不好走,但最起码你会走得比别人顺一些,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敢作敢当,又敢挣脱的人。
最重要的是,你听得懂善言,你是个智者。”
“大姐,你在我心里也一样,是个敢言敢做的智者。认识你很高兴。”
“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我们住进来好几天才真正彼此认识,这替我转移许多在等待和杂事中凝重而压迫人神经的注意力,也让我经历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夜晚。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
儿子进仓的费用快有了。
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时间指向九点时,我的心跳已经达到最高值。
九点零一分。
两分。
十分。
怎么还没来?
我再也等不了抓手机给婆婆打电话,然而重石压心,对面传来的是一道官方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如此循环。
我被婆婆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