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起了你,”张文娴指了指陶庭相,“我和她都是个普通一本的,我本科还学的材料化学,毕业后想回家这边工作,来这个工作,专业太偏了,还想着说……”
张文娴说到这儿,咬了一下舌头,差点在老板面前说自己找这个工作,只是权宜之计,她其实想备战考公。
陶庭相已经算个社会老油条了,从张文娴不是很条理的话中听出来了她的意思,但是没拆穿。
“总之,她跟我提起过你,说同为毕业生,有人已经大红大紫,像我们这样的还得累死累活的打工,问我觉没觉得不公平……”这样说着,张文娴又连连摆手。
“当然,这不是我的意思哈,我是觉得这两年就业形势不好,能找到个工作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人出生继承几个亿的呢,人生际遇,这也没法比。”张文娴说道。
“我问的是夏莉佳,她的看法。”陶庭相说道。
“她是对老板你印象不好,觉得这世道不公云云,骂你在背后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张文娴说道。
这话出口,她又下意识地打了一下自己:“那个,我也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我……”
张文娴是真的不太擅长说话,还没什么信心,说出来句话就要叠个甲,看着是个谨慎过了头的内向姑娘。
“果然……”陶庭相深深地叹了口气。
“查到了,我电脑里有拷贝记录,”卢文硕举手,“她是冲着我来的,我之前的一些调查事项都被她扒拉了去,我真是太马虎了。”
“具体什么样的消息。”陶庭相拖了个小凳子在卢文硕身边坐下。
“就是咱工作室转型之前,我拍摄到的一些信息,很多都是蹲点偷拍,还有些是我拍了之后跟人家经纪公司谈,谈完了之后收钱不发帖的一些消息,我消息源都没删,整理在一起了,都被人拷走了。”卢文硕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陶庭相一扶额,知道这事情难办了,因为这些都是真事儿。
办公室转型直播之前,偷拍是真事儿、那照片要钱是真事儿,这些都是卢文硕真实做过并被人拿到了真实证据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的猜测。
“幸好那人没扒拉到朝哥的电脑,不然拷走了P图源文档更要被人锤。”陶庭相勉强活动了一下氛围,开始思索解决办法。
她一路上又急又火,但真到了办公室,她没发火,因为这里她是老板,是所有人都在等着拿主意的人,她要是沉浸在情绪里,别人就更没法做事了,她不能只顾自己的情绪。
“能找到她拷走了哪些文件吗?”陶庭相梳理出来一点思路,“锤你也要讲究证据,一定是得拿你手上的照片做文章,你那些消息里有什么敏感信息吗?这些才是关键。”
卢文硕调出了那个文件夹,他从业数年,大多数新闻都保存在这里了,陶庭相抓过鼠标,一条一条地看着。
眼神转悠一圈,最终锁定在一个两年前的自杀新闻上,是一个美妆博主因为动脸失败而自杀的消息,卢文硕的新闻报告里有偷拍的那个女网红整容后的脸。
女网红整容后的脸在当时被制作成了鬼魂恶搞表情包,因为长得实在可怖,令人一见胆寒。
卢文硕这张照片是如实记录的,比那些鬼魂表情包还好看一点,但能证明是他在女网红活着的时候拍的。
他见过并拍下了一个女生的丑态,而且拿这张照片问女网红的团队要过钱,拿了钱之后没公开照片,一直保留到如今。
这种事情在业内看来没有任何问题,人的死甚至跟卢文硕攀不上什么关系,但要是把审判权交到网友手里——人均死刑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条是最容易被做文章的,”朝哥在一旁开口,“整容什么的一直是热门话题,整容失败而自杀,这种话题太极端了,也最容易煽动情绪,小陶说得对,他们很可能以此来给你设局。”
王朝到底见多识广,这时候给卢文硕比划起来:“从舆论上毁掉一个人,就是这样,先立一个看上去十恶不赦的靶子,把你架上罪恶感的高地,之后网友跟风看热闹,可能有几个人能反应过来,‘又不是记者让女网红整容的’,但大多数人都会跟着骂你。”
“而且这只是个开始,”周崇傅接话道,“随后,越来越多的网友会加入进这场讨伐之中,这时候,‘热心网友’会距离多种证据,来证明你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从这些报道里挑出点混淆视听的,往网上一发,保证你百口莫辩。”
卢文硕听着,有点崩溃:“所以,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却见王朝和周崇傅的神情都还淡定,卢文硕更崩溃了:“你们俩说呀,现在应该怎么公关?”
“幸好不是小陶。”
“安啦,你又不是必须要出镜的,咱老老实实地挨过这段时间,你做一些后勤的工作,也很好呀。”朝哥说道。
“原来那么是这么打算的,亏我还把你们俩当兄弟,”卢文硕咬牙切齿道,“怎么?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卢文硕说着,求助的目光转向陶庭相。
“也别看我,我更没办法,”陶庭相摆手道,“这不是假料,不是说你能澄清得了的事情,那确实拍过照片,敲诈——不是敲诈,就是问女网红要过封口费,这是你否认不了的事实,混着真真假假的消息,定然蒙蔽视听。”
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冷处理。
“或者说你这几年做过什么好是吗?献血、捐助山区希望小学、扶老奶奶过马路,有点都行,能帮你洗白点。”陶庭相说道。
“我辛勤工作算吗?从不迟到早退,敬业精神超级好。”卢文硕问道。
——唉。
陶庭相有些绝望地叹息一声,这是连洗白白都做不到呀。
陶庭相的眼神杂乱地翻阅着电脑上的文件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能被人利用了去的新闻,挑出来几份有一定道德缺陷的报道,叹了口气。
“我可没做太多不道德的事儿,绝对没有桃色故事,没有跟男生女生暧昧不亲,你放过我吧。”卢文硕说道。
“我放过你,不代表人家爆料新闻的时候能放过你呀,”陶庭相叹了口气,“你法律底线之下的事情没犯过,一直游走在道德的边缘是真,让我怎么说呢——唉。”
陶庭相思索着,似乎还真只有冷处理一条路,这破不开公关呀。
“找警察报警吧,说我们被一个实习生骗钱了,对方拿走了我们价值五千块的相机,报案。”陶庭相说道。
“报案能救我吗?”
“报案能加深一下你的受害者身份,但最终结果,可能没那么乐观。”
卢文硕叹息合手:“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被人言可畏架在火架上烤。”